越想越不對,沈初梨借口更衣離席,身後不知追隨了多少道視線。
就說說葉公子吧,依依不舍的樣子簡直魂都跟著沈二姑娘飛走了。
最先提議讓沈初梨作詩的左都禦史之女秦姑娘將指甲掐進手心,內心嫉恨不已,她不懂沈初梨為何突然成了眾人眼中的香餑餑。
越發控製不住表情,秦姑娘悄悄離席。
“庶女終究小家子氣,好比鳳儀宮那位皇後,聽說十分善妒,在嫻妃懷有身孕後故意指使下人對瑤華宮的餐食做手腳,害得嫻妃娘娘險些見紅,皇上大怒,將惡奴杖斃,收回鳳印,下令讓皇後禁足一周。”
“如今裴家正得聖眷,可惜裴家子嗣單薄,唯有侯爺未婚,偏偏他又嫁不得,真是可惜。反倒是沈家屢次冒犯聖上,恐有滅門之禍。”
聽著假山後兩道女聲的私語,沈初梨露出今天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終於能聽到些有用的消息。
難怪女主最近沒召見她入宮,原來是被禁足了。
看來裴侯爺x冷淡的傳聞傳播力度不小,在京都貴女心裡已經被劃上了黑名單。
“小姐……”
一左一右,銀杏跟金桃皆被她們大逆不道的話氣歪了鼻子。
連滅門之禍這種話都敢說,沈初梨立馬切換戰鬥小表情,揚聲喝道:“給我住口!”
“咳咳咳!”銀杏狐假虎威,重重咳嗽幾聲。
轉到假山後,看到兩名捂著胸口,慌亂到臉色煞白的貴女。
其中一人有點眼熟,沈初梨飛快地回憶,好像是……出主意讓她作詩的那人。
秦姑娘連帶身旁的王姑娘神情惴惴不安,“你,你聽到了什麼。”
沈初梨冷笑,“我都聽到了,兩隻耳朵全聽到了!”
嘩——
膽子小的王姑娘聞言腿腳一軟,險些跪倒,被秦姑娘攙扶著像根軟麵條。
在兩人驚恐的表情中,沈初梨緩緩上前,指尖幾乎要點到秦姑娘的鼻尖,“竟敢私下議論國事和宮中之事,誰給你們的膽子!還嘲笑彆人粗俗,不懂禮節,我看你們與鄉野的長舌婦沒什麼區彆。”
按住羞恥到發抖的王姑娘,秦姑娘紅著眼眶回懟,“要想告發儘管去,但首先你得有證據。”
沈初梨點點頭,“你們說的對,告發需要證據。”在兩人放鬆之際再次發難,舉一反三道:“那本姑娘今日在這好好教你們規矩,也是不需要證據的!”
“你!”王姑娘衝秦姑娘搖搖頭,示意她彆衝動。
沈初梨有跋扈的資本,她們身後可沒有貴為皇後的姐姐撐腰。
仗著有理,沈初梨將兩人痛斥一番,沒動手,光用嘴就讓兩人的心理防線崩潰,哭著離開。
湖心亭。
沈初梨神清氣爽的飲茶賞景,好不自在。
“在下乃路人甲公子,欽慕沈姑娘許久,可否允我同姑娘說幾句話。”
靜謐的時光沒持續多久,不合時宜的搭訕打擾了一方清靜。
放下茶杯,沈初梨瞥向說話之人,梨渦繃緊。
好個油頭粉麵的男人,臉上脂粉擦的比她都厚。
察覺沈初梨看過來後,男人努力挺了挺胸肌,企圖樹立謙謙公子的形象,可惜再挺也不能改變他身高不到一米七的事實。
移開視線,她回,“不允許,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什麼樣子,知道的能看出來你年齡比我大,不知道的還以為誰家老小孩踩高蹺跑出來了呢。”
聽不懂好賴話的路人甲沾沾自喜:“沈姑娘肯同我說這麼多話,證明心裡還是有我的。”
還要繼續糾纏時,尋沈初梨而來的葉懷瑾攔住他,“路人甲公子,原來你在此處,怪不得四處尋不見你。”
除了前幾個字是看向路人甲公子說的,後麵的話葉懷瑾皆望向湖心亭中那道窈窕的身影。
見葉懷瑾三下五除二將路人甲公子趕走,沈初梨呷了口茶。
銀杏極有眼色的給葉懷瑾斟了杯茶,“葉公子,請喝茶。”
在得到感謝後,臉紅紅的害羞了。
葉懷瑾長相俊秀,加上性格溫和清潤,很招女子喜歡。
看著看著,沈初梨眼前浮現出另一張模糊的臉。
僅有的一次見麵,她沒敢仔細端詳裴祈年的長相,隻記得對方鼻梁高挺,棱角鋒利,如他氣質般冷硬。
正思忖著,被沈初梨盯了半天的葉懷瑾也不舍得移開視線,郎才女貌,青春年少。
這樣的對視在不遠處忽然傳來一句“侯爺來了!”後戛然而止。
黑色大氅獵獵,用金線繡著繁重的雲紋壓的衣角更重,鬆形鶴骨,睥睨一切的貴氣撲麵而來。
在這桃紅柳綠的滿園春色中,裴祈年的到來如同闖入桃源秘境的鐵騎,乘著風淩冽霸道的搜刮而過,花瓣紛紛飄落,被踩踏混入泥濘當中。
一滴墨水沁至宣紙上,所過之處黑氣蔓延,足令賓客們瑟瑟發抖。
那股膽戰心驚的感覺再次襲來,沈初梨的警報拉響。
她看著裴祈年,對方似有所覺抬頭,對上那雙黑的仿若深潭的眼眸,喉嚨仿佛被扼住,瞬間窒息,頭皮發麻。
葉絮絮根本不記得葉家給裴府下過宴帖,再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邀請侯爺來。
她哥正孔雀開屏圍著沈初梨轉,一時半會過不來,作為主家,葉絮絮隻得硬著頭皮,在旁人敬佩的注視下主動跟裴祈年打招呼。
“侯、侯爺,您能來真是好大的驚喜,貴客上門,葉府蓬蓽生輝萬分榮幸。”葉絮絮說話沒過腦,嘴巴機械的張合,前言不搭後語。
即便措辭不當也無人敢發聲嘲笑,皆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站著。
裴祈年看都沒看葉絮絮一眼,鼻腔發聲,“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就在這時,沈初梨雙眼逐漸睜大。
她怎麼覺著……
裴祈年在往湖心亭這邊走呢?
事實證明不是錯覺,他腳下的路沒有岔路,直直通向湖心亭。
下意識想逃,然四處皆死路無處可躲。
哢嚓——
茶杯落地的炸響聲清脆,沈初梨瞬間成為宴席上的焦點。
“小,小姐對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您沒傷到吧。”
銀杏愧疚的快要哭了,她失手打翻茶杯,茶水四濺將小姐的裙角都染臟了,自己可真是個笨丫鬟。
茶杯碎開的時候沈初梨被嚇一跳,隨即眼睛一亮。
裙子臟了不就有借口提前離席了嗎。
銀杏不愧是她最貼心的丫鬟!
“無礙,隻是衣裙濕了,去換一套就好。”
“沈姑娘……”
葉懷瑾緊張不已,仿佛地上不是茶杯碎片,而是紮人的刀子。
他掏出手帕,急火攻心想蹲下幫她擦拭,被沈初梨後退躲開後才回過神。
“葉哥哥,我自己來。”說著,衝他安撫一笑。
“嗬。”裴祈年站在湖心亭五米外,陰惻惻的盯著葉懷瑾要遞帕子的那隻手。
“看來本侯打擾二位了。”
少女淺笑,嘴角揚起梨渦,與那身板單薄、文弱的像女子的葉家公子對視許久,眉眼是麵對他時不曾有的柔和,沒盛著懼怕和疏離。
一股無名火燒的裴祈年喉嚨發乾,從前還能安慰自己跟小梨兒見麵的次數不多,不熟悉有抗拒正常。
可葉懷瑾算什麼東西。
葉哥哥,他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