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之棠抬眼看了看外麵的風雨,喝了一口熱茶,繼續道:“這劍佩在了這位皇子身上,並在禹王打算於榻前行刺先帝時出了鞘,直接要了禹王的命,而這位皇子也因救駕有功,成了先帝欽點的繼承人。”
“你說的是當今皇上!”宋魚有些吃驚。
“不錯。”趙之棠點了點頭,“後來呢?”
“後來禹王的死忠之士知道了這把劍的來曆,誓要為禹王報仇,便尋上山林找到了這對父女。鑄劍師被當場刺死,他的女兒被當初前來鑄劍的人及時救下,並帶回了府裡保護起來。”
趙之棠說完,輕輕笑道:“後麵的事情,少夫人能猜出一二嗎?”
宋魚微微蹙眉,將心中所想說出:“這人該不會就是趙老爺吧?而這女子……便是你母親!”
趙之棠點點頭:“少夫人聰慧!父親幫皇上登上寶座,卻害了外祖父命喪反賊刀下,對母親生出了極大的愧疚之意,除了將她留在府中好生照看,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母親從來不哭不鬨,她總說當初外祖父既然做了這樣的決定,便不會怨恨旁人,父親對母親照顧有加又心生牽掛,天長日久二人生出了情愫便在這府裡定下了終身。隻是當時叛黨肆虐,父親為了不讓母親被叛賊盯上,一直都瞞著她的身份。這才讓有心之人加以利用,慢慢成了身份卑賤之人。
殊不知,若母親是個男兒,憑借她鑄劍的本事,早就可以揚名立萬,何來被人如此欺辱!”
“你說的有心之人,就是指趙崔氏吧?”宋魚一點就通。
趙之棠:“趙崔氏之所以嫁入趙府,乃是因為趙老太爺犯了事,為了洗脫罪名不得已接受了崔家的相助,而交換條件便是她嫁入趙家,兩家聯姻方可保住趙府上下。也正因為如此,母親才沒了與父親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盼頭。
可即便如此,母親也沒有怨恨父親,父親把自己的玉環佩給了她,大婚後沒有立正妻,皆是因為母親。你說得不錯,玉環佩乃趙家家主所有,這玉如意乃趙家主母所有,他們原本就是一對……”
這話一出,趙之棠下意識轉頭看向宋魚,目光相接時二人皆不自覺地調轉了眼眸。
宋魚輕咳了一聲,問:“後來呢?”
趙之棠:“後來趙崔氏心生怨恨,往母親身上潑的臟水不知有多少,以至於現如今整個府中的人都認為母親是個卑賤的下人,而我隻是個無名無分的野種罷了……”
宋魚聞言,心頭不免有些疼。
她雖然從來沒有見過趙之棠的母親,但趙崔氏和趙瑞的下三濫手段是領教過的,即便她這一世打算和他們死磕到底,也會在家人庇護時不禁心酸落淚,更何況他母親當年孤苦一人,父親和丈夫皆早早離她而去,若不是趙之棠,她怕是早就撐不下去了吧……
而眼前這人,從出生起便被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就算母親忍辱負重地護著,卻也被折辱了這麼些年。還能活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更難得的是眼中清亮的光不減,足見心誌之堅毅。
宋魚若有所思,輕歎了一口氣道:“這一路,你母親走得不容易,而你,則更不容易……”
趙之棠聞言,眸色微動,不覺看向宋魚。
宋魚此時微微低頭,目光凝在清澈的茶湯上,額前的細發微微被風吹動,沒了平日與趙瑞對峙的強勢和堅韌,更多了幾分溫柔之意。
趙之棠心頭一顫,不覺收回了目光,輕笑了一聲:“容易又如何?不容易又如何?我毫無選擇。”
宋魚聞言,抬頭看向趙之棠,神色堅定道:“從前或許沒得選,但眼下不是了!”
趙之棠抬眼對上宋魚的目光,柔和道:“少夫人,恕我直言,你同趙瑞乃是拜了天地的夫妻,不似我這般生來仇恨,為何會同他們水火不容?”
宋魚:“誰說拜了堂就一定是同心同德的夫妻?我且問問你,若是你大婚,你的新娘子同彆人廝混至天明才回來,又帶著外男到你麵前挑釁,你能否同他水乳交融、舉案齊眉?!”
隻一句,趙之棠便被噎住了,微微一怔後笑著道:“這倒也是!不過多數女子都選擇大度能容,鮮少有少夫人這樣人世清醒的。”
“彆人如何我管不了,但我宋魚絕不會給這些人有機可乘。是非黑白總得有個說法,難不成善良的人活該被人欺負、跋扈的人反倒可以高枕無憂了?”
趙之棠聞言,不禁又笑了。
眼前這女子比自己還要小上幾歲,遇上這樣的事情非但沒有哭哭啼啼,反而用自己的法子找回公道,實在令人刮目相看。
宋魚見他淡笑不語,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什麼,更不想再這麼打啞謎下去,於是直接開了口。
宋魚直接開口道:“趙之棠,今日祠堂上我是幫了你,但我幫得了你一時卻幫不了你一世。
你若想真的為你自己、為你娘親討回公道,就得自己身體力行去爭取,而不是困在這院子裡想著息事寧人!你明白嗎?!”
趙之棠微微一頓,抬眼道:“少夫人的意思是……”
“長公子,這趙府於你而言不過是淺灘罷了,蛟龍又豈能甘願困在淺灘。我知道,你亦想飛出這牢籠闖出一片天地,否則這兵書也不會被來回翻了這麼多趟是不是?”
趙之棠稍稍有些吃驚,不得不說,眼前這位少夫人確實與旁人不同,不過進來了一會兒便能看出他的心思。
趙之棠突然覺得,或許眼下是個前所未有的機會,放眼整個趙家,除了她宋魚,又有誰肯如此幫他?
於是趙之棠問道:“依少夫人看,之棠眼下該如何做才好?”
宋魚:“我朝男兒若是想出人頭地,無非是兩條路,一是行春闈、秋闈之禮,憑文章享譽天下,走進士及第之路;二是參加每年的武舉,通過層層比武上階,最後謀個武差入軍中效力。”
趙之棠:“不錯,是這兩條路。少夫人覺得我更適合哪條路?”
“依我看,這兩條都不適合你。”
趙之棠微微蹙眉:“這是何意?按照這個意思,是否之棠還需蟄伏幾年才可?”
宋魚搖搖頭,打斷道:“你還想再等幾年?五年、十年?等到趙瑞母子良心發現、等到他們改過自新,親自送你上考場?趙之棠,這麼多年你還沒有等夠嗎?”
趙之棠答不上來,他知道此事不可能寄望於趙崔氏他們,但自己卻也想不出彆的辦法,不覺有些失落。
宋魚見到他神情落寞,知道此時正是推著他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去的時候,於是道:“依我看,眼下隻有一條路是夫兄可以走的,而且是條十足的捷徑!”
趙之棠眸中一亮:“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