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簡進了浴缸，熱水讓她身上的冷意慢慢消失，外麵的雨啪啪啪地打在窗戶上，她還能聽到樹枝搖晃的聲音。
恍惚間，薛簡似乎能看到淩霍每次兩點一線地上課，回家，再上課，再回家，這麼日複一日地度過他的學生時代。
後來遇到她，淩霍的人生地點又加上了一個華京大學。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薛簡抬手拿起來看，淩霍的電話。
她斂了一下情緒，這才接通，那邊傳來淩霍溫潤的聲音。
“剛開完會，睡醒了嗎？”
“醒了。”薛簡動了一下，水就跟著嘩啦啦響。
淩霍聽到聲音，試探問，“你在遊泳？”
家裡的泳池薛簡還沒有用過，主要是太忙了，沒那個閒心。
她半撒嬌地掩飾說：“想跟你一起遊。”
淩霍有些愉悅地轉動手中的筆：“你這兩天不對勁。”
“因為我想你嘛。”
淩霍吸了一下氣：“你明知道我受不了你這樣的撩撥，是不是覺得隔著萬裡，我治不了你？”
“說實話還不給了啊？”
淩霍笑著說：“我已經訂了明天的飛機票，明天晚上就可以見麵了。”
薛簡輕聲問，“那你呢？想我沒有？”
淩霍看了眼窗外的瓢潑大雨，腦裡浮現薛簡的臉，嘴角就抑製不住的上揚：“你說呢？”
薛簡當然知道他的答案，不過她不能說太久，一會兒還要去外麵準備，給淩霍一個驚喜。
掛了電話，淩霍這才起身，讓司機去開車，他要回家。
沈馳走進來，看到他一臉的桃花，調侃道：“現在是桂花飄香的秋天，瞧我看到了桃花，我這是眼花了吧？”
淩霍也不放在心上，走到門口，忽然一問：“你知道愛是什麼嗎？”
沈馳雙手插兜，語氣慵懶：“我要這個玩意乾嘛？”
淩霍說：“我們沒共同話題。”
沈馳跟上他的腳步，“明天你就走了，今晚上去喝兩杯？”
“下次吧。”淩霍說，“我回去收拾東西，打算今晚上回去，明早上就能看見她。”
“這，有那麼急嗎？”沈馳不解，“你們不會覺得膩？”
“以後你遇到真正想娶的人…”淩霍停了一下，“會覺得跟她相處的時間太少。”
沈馳不理解，目送淩霍上車後，自己打電話約其他朋友出來玩耍。
路上行人匆匆，淩霍第一次有了曾經一直想有的情緒，就是人在異地，自己喜歡的那個人，她在遠方牽掛著自己。
他手指不自覺地敲擊著扶手，讓董遠山看看最近一趟航班。
董遠山看了下飛機票，最近一趟航班在兩個小時後。
淩霍讓董遠山就買這趟飛機票，到家的時候還可以繼續陪薛簡再睡會覺。
汽車很快開到家，彌漫的黑霧籠罩在上方，董遠山撐傘打開車門請淩霍下車，淩霍走進房子的時候，肩膀被雨滴打濕了點。
阿姨聽到動靜，就打開門禁看，見外麵是淩霍回來了。
阿姨神色平靜地出去迎接淩霍，假裝薛簡沒來過。
薛簡剛布置好餐廳，聽見淩霍回來了，就讓阿姨等會稍微攔一下淩霍，她去拿花過來。
阿姨看到薛簡緊張又聰明的樣子，笑著自言自語，這就是還在熱戀中吧。
淩霍進來的時候，阿姨給他拿鞋拿毛巾。
淩霍瞥了眼鞋櫃，察覺到那裡少了一雙鞋，擦頭發的時候隨口問，“家裡是來人了？”
“沒有。”阿姨說，“一直隻有我在家。”
“那是你把那些用不到的鞋收起來了？”
“也沒有。”
“那是……”
“是我。”
聽到女孩子的輕聲細語，淩霍停下手裡的動作，回頭看，見薛簡穿著精致的吊帶裙，長發披在單薄的肩膀後，一雙纖細的長腿高挑，雙手背在身後，含著笑看他。
淩霍眸光閃過各種複雜的情緒，驚訝？驚喜？意外？
大概是從天而降的驚喜，能剪斷他所有思考能力的意外之喜。
“阿簡？”淩霍注視著她，“你什麼時候來的？”
薛簡看到他眼中的感動和驚喜，唇角帶著笑意，把花遞到前麵，“送給你的。”
花束以深藍黑色包裝紙，搭配藍白漸變玫瑰和蝴蝶蘭，神秘而高貴。
“我想你了，很想，所以就一個人跑過來找你。”
聽到薛簡的話，淩霍愕然，再到驚喜，再到感動，下一刻就很想狠狠地抱住她。
他仿佛能隔著時光，看到那個介於少年與男人的自己，終於等到了心愛的姑娘，就算隔著萬裡歸途，也不怕路遠，乘坐飛機來找自己，就為了見他，給他一個驚喜。
“阿簡？你真的是來找我的？”
薛簡笑著用力點頭:“我特地飛了十幾個小時來找你的，就隻是為了來找你。”
淩霍三步並作兩步，一把抱住她，狠狠揉進自己的懷裡。
薛簡也緊緊地抱住他，壓著嗓音說話。
“以前總是你來找我，這一次，我想體驗一下一個人坐飛機來找你是什麼感覺。”
“我來的路上，走過你常路過的地方，坐了你常坐的航班，甚至買了你常坐的位置，我的心很沉重。”
“從以前到現在，你一直都是那個主動的人，一直是那個付出的人。可我想清晰地告訴你，你以後不會一個人付出，因為我愛上你了，很愛很愛。”
“你總跟我說，不管做什麼事情，都要坦誠，讓彆人知道你的付出，這樣就可以消除很多誤會。但為什麼到你身上，你卻選擇沉默？”
“你能連續四年都跨越萬裡回來見我，為什麼一句喜歡我都說不出來？”
“如果我不知道這些真相，你是不是就永遠不會說出口？埋在自己的心裡？”
在這一刻，淩霍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察覺到自己胸口逐漸濕潤，薛簡的眼淚透過衣衫浸透他的皮膚，應該是涼的，但他卻覺得是溫溫熱熱的。
“對不起。”淩霍聲音帶著顫意，“很多個夜裡，我也追問自己，為什麼在麵對表白這件事上會膽怯？會畏手畏腳？後來我知道，因為我太害怕失去你。”
“說彆人的時候，我可以理智，可以頭頭是道。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就會發現，很多事情很難開口，很難去坦蕩，很難去理智。”
他鬆開薛簡，兩個人微微分開一點距離，淩霍低垂眼睛看她，見她眼睫上還沾著淚水，抬手用指腹擦掉。
溫熱的觸感讓薛簡眨了眨眼睛，抬頭看他。
淩霍穿著黑色西裝，玫瑰色條紋真絲領帶，看著她的時候，眼裡有抹不開的濃稠的情意。
應該是他剛才擦頭發的緣故，淩霍的頭發分開有點淩亂，整個人有點居家的慵懶。
多年的真相大白，她對上淩霍的視線。
他們一起走過的所有路，一起經曆過的所有事，一件件，一樁樁在腦海裡閃過，混雜著外麵的雨聲，灰蒙蒙的，看不清，但這一次，卻聽得見回響。
她不能透過時光去彌補淩霍，但往後餘生可以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