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微眯,盯著那石頭。
若隱若現有一個人形,再一晃頭又不見,隻有在集中精神時才能看見。
“狗頭人的壽命隻有二十幾年,你可能無法理解一年是多久,你隻需要知道,你已經是一個十幾歲的狗頭人,剩下的時間,人類中的天才也遠遠不夠成為一名正式巫師,我可以幫助你,醜陋的小狗頭人。”
“啟蒙傳承中的語言通識術,應該讓你可以更好的理解我的話。”
聲音不停在魯格腦中響起,感官上非常彆扭,哪怕是在說著應該慷慨激昂的句子,也感受不到對方一點情緒波動。
他不去管對方怎麼說,隻靜下心,嘗試拿出冥想時的集中力。
一個身著銀灰色長袍的側躺著的身影映入眼簾。
一個人,真正的人類。
而不是類人的狗頭怪物。
他繼續集中精神,視線緩緩移動,他看到了光潔的下巴,看到缺失的手臂,再繼續便是缺失了至少三分之一的頭顱,那僅剩的一隻眼正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如果是完整的,看上去應該是一個平時非常注重儀表的年輕男人。
魯格腳步不自覺的後退。
“你還活著?”
他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恐懼又夾雜著好奇。
這個怪人缺失的胳膊是從肩膀開始消失的,那樣子就像是被一把鋒利異常的長劍或斧頭,傾斜著從頭頂劈斬而下,一瞬便將那些重要的身體部位帶走,留下規整的痕跡。
“你果然已經懂了通用語,你真的與其他狗頭人不一樣,不要再向後退,不要再浪費我們的時間,一旦離開這裡你就會遺忘與我有關的事,下次來不知要等多久,也可能沒有下一次。”
那怪人頂著恐怖的樣貌,不停把聲音塞進魯格腦中。
魯格停下腳步,注意著他的嘴,嘴巴說話時並沒有動,還有那不自然的姿勢,那一眨不眨的眼睛。
這半個人可能完全動不了。
“我們以前見過?”魯格隨口說。
“要有耐心,狗頭人,等你成為一名真正的巫師學徒,應該就可以記住我了,”半人依舊向外吐著毫無情緒起伏的偽劣感歎調,“你的進步讓我驚訝,已經可以如此長時間的直視我。”
魯格聞言晃了晃頭,精神不再努力集中,又變回隻能隱約看到個輪廓的樣子。
“奇特的小狗頭人,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對你進步的獎勵,裡麵應該有你需要的東西。”
一個的小口袋憑空出現,劃著弧線飛到魯格麵前。
他隻得抬手接住,同時精神一震,這小東西竟然能與精神力有反應,顯然不是普通的小布袋。
“我已經抹掉上麵的印記,你可以勉強使用,但無法精細控製,每次隻能把東西全部倒出來,當你成為一名巫師學徒,學會秘法印記,烙印在上麵,它就會成為你完全掌控的專屬儲物袋。”
“感謝您。”
魯格一臉真摯,略微猶豫後,向那虛幻的身影鞠躬。
他不敢拒絕。
“你的通用語已經掌握的很不錯,我原以為狗頭人懂了那些字與詞,也很難立刻轉變說話的方式,”半人慢悠悠地說,“你真是一個獨特的狗頭人,這也是對你給我帶來一點樂趣的獎賞。”
魯格傻笑不語,雖然他認為狗頭人的笑臉都很難看,但現在他除了傻笑又能做些什麼。
他對於上次是否真的有見過這個人,心裡十分存疑。
對方說過這小袋子裡有他需要的東西。
那就說明對方知道他想要什麼。
假設對方說的都是真的,送他黑書,他幸運的沒有死,又回到這裡,見到對方,又送來裝滿東西的小儲物袋,這一切仿佛什麼都沒有說,又好像什麼都說了,雖然沒有傳說中的契約限製,但是他已經看到一條無形的鎖鏈。
“醜陋的小狗頭人,希望你還能繼續給我驚喜,以你剛才的精神力表現,至少已經掌握三個符文,這也是讓我驚訝的,按照你的進步速度,剩下的時間足夠初步掌握一個零環法術,成為一名巫師學徒。”
“有趣,也許你會是地窟世界第一個狗頭人巫師……”
半人說著身影漸漸淡化,已經變得幾不可見。
他低著頭,保持著謙卑姿態。
他不敢,也不想說太多話,甚至本能的不想表現的太過聰明,可又不敢裝的太傻,畢竟上次來的事他已經不記得,不知道二人是否有過交流。不過他相信自己,即使上次真有過交流,他肯定也不會表現的太出格。
也許,他應該高興,作為一個狗頭人,他確實是應該高興。
想通這一點,他再次抬頭露出呲牙咧嘴的禿毛笑臉。
得到了想要的東西,他也確實是應該高興的,一知半解的巫師之路可以繼續前行。在之前黑書帶給他的啟蒙傳承中,有幾句提及正式巫師的內容,其中講到成為正式巫師,生命形態得以升華,壽命會有大幅提升。
作為一個狗頭人,如果真像半人所說的那樣,那壽命便是一個死結,成為巫師改變命運就像是解藥,但解藥就在前方,他卻夠不到,短命種的宿命就像他瘦弱的小胳膊。
他知道,他一定還會再來到這裡,無形的鎖鏈已經將他捆死。
半人的身影一點點變淡,直至消失在視野中,也沒有說出需要魯格去做些什麼。
這反而讓他渾身掉毛似的難受,而且因為焦急與緊張背上真的掉了好多浮毛,若是他用力抖動兩下一定會嗦嗦簌簌地落個不停。
他拿著小布袋,嘗試向後退了兩步,這次沒有聲音出來阻止。
看樣子他已經可以離開。
驟然得到法術知識的喜悅並沒有讓他腳步變快。
他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會是這樣,出發前他可是打算來撿垃圾的,在他的預想中遺失黑書的人沒準丟失的不隻一本書,還想著擴大搜尋範圍,以求能撿到一本寫滿法術知識的書籍。
走在回去的路上,他依舊小心謹慎,一邊辨認路口的記號,一邊留意著周圍的動靜。
畢竟現在他依然是一個瘦小無力的小狗頭人,手中最大的武器也依舊是那根長棍,至於黑書爆頭法,遇到地底獸時還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場。
路程漸漸過半。
返回的路要比摸索著前行快上很多。
他聽到一陣抽泣聲,剛開始還不敢相信,等仔細一聽確實是哭聲。
他立刻停下腳步,確認著自己的路線是否有走對。
那哭聲絕不是狗頭人發出的,他在族群中從未聽到過這種哭聲,這聲音更像是人類,音色像是個傷心的小孩子被搶玩具,但又略有區彆,會不時伴隨有不明顯的嗡嗡聲。
他踮著腳緩緩退回上一個路口,他確定自己沒有走錯路,但此刻他已經決定打破之前的堅持,故意去走條岔路,以繞開那讓他後脖頸狗毛直豎的抽泣聲。
這一路走來,他已經有信心繞過一段路後回到正軌,最終可以回到自己的小窩。
接下來一路上他的精神都緊繃著,腦中響起曾經看過的那些恐怖故事,比如哭泣聲會隨著人移動之類的事情,但好在這些情況都沒有發生。
一路輕手輕腳的急行,他終於餓著肚子回到自己的安全窩。
狗頭人少女,正等在那裡。
“艾絲金?”
他剛經曆過一係列離奇的事,一回來就能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屬實是非常高興。
“魯格哥哥,你又去探險?很危險,迷路會餓死的……”
艾絲金顯然還記得他以前講過的事。
“看,這次我有帶著蟲肉,為了快點趕回來,剩下一塊肉都沒有來得及吃。”
他像狗頭人少女展示著一小塊蟲肉。
聽著艾絲金講著那不流暢又難聽的狗頭人語,他忽然也想要掌握那種讓人能一瞬間就學會地窟通用語的法術。
當然,真會這種法術,也隻用於艾絲金身上,他沒有改變其他狗頭人的想法。
狗頭人這種生物,雖然有一個狗字,卻是沒有毛茸茸的美麗毛發,也絕對與可愛不搭邊。
易怒卻膽小,成群結夥卻又不團結。
前一刻能像瘋狗一樣撲上去,後一秒就能嚇得一哄而散。
這些狗頭怪東西普遍生得矮小,大多還愛佝僂著身子,皺巴巴的皮膚,稀疏的毛發配上外突的嘴巴,活像一個躥起來能咬人的小老頭,或是個狗臉的禿毛大老鼠。
要說出些優點,大概就隻有抗餓和黑暗中能夠勉強視物。
狗頭人少女似乎比以前更強壯,這段時間族群裡的夥食應該都很不錯,也許那個灰長脖主人對待狗頭人們沒有過分的盤剝。
“灰長脖主人有禁止抓那些蟲子嗎?”他忽然想起來,隨口問道。
“已經沒有灰長脖聖主,我們現在追隨的是黑爪聖主,它有美麗的黑色長毛,更強大,更有智慧,還有大大的有力的爪子……”艾絲金說。
這次換主人好快,他想。
每一次換主人,對於狗頭人都可以算作一次不大不小的危機。
至少他是這樣認為。
侍奉或者說追隨一位新的主人,摸清楚主人的習性,這個過程必然就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而且主人的變換,也代表著族群剛經曆一次殘酷的失敗,伴隨著舊主死去大量的族人,變換主人的每一步都是在潑灑狗頭人的鮮血。
不過狗頭人們的想法很是不同。
一部分狗頭人甚至認為死傷越是慘重,越說明他們正在迎來一位更為強大的主人。
當然,公認的最好的主人,是那種實力強大,卻又喜歡長時間睡覺的家夥。狗頭人們隻要在主人每一次醒來前準備好份量足夠的食物即可。
若運氣不好,遇到愚蠢又貪食殘暴的家夥。
則會迅速榨乾狗頭人族群,以往狩獵不順的時期,受傷的狗頭人和他這種瘦小無用的狗頭人,都要集中起來,直接獻給主人,成為主人下一餐的食物。
不過現在有了遍地的肉蟲,情況自然會有所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