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蔡宏文並沒有說話,他隻是眯眼盯著李原。
與此同時,城樓上的輔國將軍鄭天雄與大內總管吳德安,也都對著李原仔細打量。
這幾人都是大梁的權貴,這看人的本事都不差。
他們雖然與李原是第一次見麵。
但從李原身上,沒有看到半點的趨炎附勢卑躬屈膝。
那種昂揚自信的氣質,他們也都是第一次見到。
心中不由得暗暗稱奇。
隱隱的感覺,此子確實不凡。
李原伸手從戰馬側麵的掛鉤上取下一個皮口袋。
隨即拿在左手中,而右手則伸入口袋拿出了一個物件。
李原將手中的物件拎起,向彩樓的方向一晃。
眾人都是定睛觀瞧。
李原手中拎的是一塊用獸骨製成的粗陋腰牌。
腰牌大小有三指寬,呈不規則的長方形。
腰牌正麵刻著很多蝌蚪一樣的鐵勒文,背麵則用粗礪簡單的線條雕刻著一頭狼的形象。
在骨製腰牌的頂端有一個鑽孔,上麵用皮繩穿過。
而李原的手正拎著那個皮繩向大家展示,他對著周圍眾人朗聲問道。
“大家可知,這是什麼嗎?”
眾人都沒有見過這個東西,自然都是紛紛搖頭。
在彩台之上,也是有幾人認識的,尤其是兵部侍郎李秉孝。
但他隻是眼神閃動的觀瞧,並沒有說話。
李原繼續說道。
“此物,便是鐵勒騎兵的腰牌。”
“用牛的肩胛骨打磨而成,用以證明他們的身份。”
“與大梁的腰牌相仿。”
“大家知道,北蠻諸部都是以武為尊。”
“這腰牌和他們的刀劍甲胄一樣,也是他們的臉麵。”
“在鐵勒軍法中,失腰牌者為重罪。”
“輕者杖責,重者甚至丟官罷爵。”
眾人看著那塊腰牌,都是互相議論竊竊私語。
這時,左相的聲音又在彩樓上悠悠傳來。
“小子,不過是一塊腰牌而已,這又能證明什麼。”
“誰知道這腰牌,是不是你在戰場上隨手撿的。”
李原並未搭理彩台上出言諷刺的左相。
而是又一伸手,從布袋中抽出了另一塊腰牌。
這塊腰牌與剛才粗糙的骨質腰牌不同,是由赤鐵鑄成,
正麵依舊刻著蝌蚪文,隻不過腰牌的反麵圖案是一顆猙獰的虎頭。
李原對著眾人朗聲說道。
“這一塊,是鐵勒千戶長所用腰牌。”
聽聞腰牌是鐵勒千戶長的,無論是百姓還是官員都迅速的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明白,如果運氣好的話,確實有機會能在戰場上撿到一塊普通鐵勒騎兵的骨質腰牌。
但千戶長所用的赤鐵腰牌,是絕不可能輕易撿到的。
要得到這塊腰牌的唯一方法,隻可能將對方殺死繳獲所得。
想到此處,在場的眾人都是心中淩然。
那豈不是說,傳聞這位李原,力斬鐵勒搏虎勇士的事情是真的了。
果然,隻聽李原繼續說道。
“這名千夫長,名叫查夫,乃是鐵勒統帥桑都的親衛隊長。”
“更是鐵勒人中的搏虎勇士。”
“此人,乃是被我槍挑而亡!”
此言一出,周圍百姓無不驚呼。
槍挑鐵勒百夫長還是一位搏虎勇士,這在大梁是無可爭議的上功。
即便是彩台上的左相,想說幾句話揶揄一下李原,都合計再三說不出口。
看著李原手中那塊鐵勒千戶腰牌。
城樓上的輔國將軍,麵色陰晴不定。
他剛才隻以為這個李原,不過是個空言大話之輩。
直到李原拿出了這塊赤鐵腰牌,輔國將軍也不得不重新重視起來。
因為他自知,他手下絕沒能擊敗鐵勒搏虎勇士的武將。
而在得勝門城樓二樓觀禮的禦前總管吳德安,也是眼神閃動。
老太監心中暗暗想道。
這個叫李原的家夥,還真不簡單啊。
看來絕不能輕易得罪他們。
吳總管是很了解這塊鐵勒千夫長腰牌價值的。
大梁朝以前,不是沒繳獲過鐵勒人的赤鐵腰牌。
當年梁太祖率軍遠征北蠻的時候,也是繳獲過三塊鐵勒人的赤鐵腰牌。
如今,這些腰牌都供奉在上京護國寺內,供人瞻仰,以宣揚大梁國威。
不過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老黃曆了。
如今,這龍驤軍又繳獲了一塊,確實可算是不小的戰功。
望著李原手中的赤鐵腰牌。
左相蔡宏文心中,卻是不住的直打鼓。
他是真沒想到,龍驤侯和這個叫李原的家夥,還真沒說大話。
李原手中的這塊腰牌足以證明,龍驤軍確實是和鐵勒人血戰了一場。
此時的左相眼珠亂轉。
在李原拿出鐵勒腰牌之後,風向已經被他掌控,這可對左相自己不利。
左相已然下定決心要讓龍驤侯難堪,那就必須死咬著首級數不放。
於是他站在彩台之上冷咳了一聲,然後陰陽怪氣的對李原說道。
“李原,你能得到一塊鐵勒千戶的腰牌。”
“也算是多少有些本事。”
“本官佩服。”
“不過呢,咱們之前說的,可是此戰的斬首之數。”
“你們龍驤軍宣稱斬首鐵勒人兩萬七千。”
“你能繳獲一名千夫長的腰牌,本官最多算你斬首鐵勒千人。”
“不過比起這兩萬七千之數的首級。”
“可不是你手中這一塊鐵勒千戶長的腰牌,能夠抵賬的。”
李原望著左相麵帶笑意。
“左相大人,看來這是要對咱們龍驤軍為難到底了?”
彩樓上的左相,望著李原眼神微眯。
口中朗聲說道。
“為國檢驗功勳,乃是本相的本分。”
“這位李先鋒官,何必用為難二字。”
“我看你為國建功的份上,本相不與你計較。”
“否則,你這兵戶出身的小人物,豈敢在本相麵前放肆。”
“你還有什麼證據,速速拿出來。”
“否則本相隻能認為你們謊報戰功!”
看著眼前官威十足的左相。
李原毫不在意。
他隻是對著彩樓上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請左相大人看好了。”
“這便是我的證據!”
說罷,李原伸手探入皮口袋之中。
眾人耳邊隻聽得嘩啦啦的聲響。
隨即就見李原從口袋中,緩緩掏出了一大把鐵勒千戶長的赤鐵腰牌!
那數量看起來,足足有幾十塊!
見到這個場景,北門之外一瞬間安靜無聲。
幾乎所有人都被李原手中的幾十塊赤鐵腰牌給震驚住了。
隻聽李原,悠悠對著彩樓上的左相說道。
“左相大人。”
“我龍驤軍將士苦戰赤水河。”
“大戰三場,小戰無以計數!”
“共計斬首鐵勒人兩萬七千級!”
“共繳獲鐵勒千夫長腰牌三十塊!”
“左相大人,您看這證據,是夠~~還是不夠啊!?”
隨著李原的話出。
北門外的空氣就像凝滯了一般。
這是真的假的?李原真的拿出來三十塊鐵勒腰牌!
如果說一塊赤鐵腰牌是可以認為他是撿的。
但三十塊,誰也不會認為鐵勒人的千夫長會乖乖的把腰牌交給龍驤軍。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
龍驤軍是真的儘滅了三萬鐵勒兵馬!
而證據,就是李原手中的這些赤鐵腰牌!
彩樓上的左相雙手顫抖。
用手點指著李原。
但嘴中卻說不出什麼完整的話。
“不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但沒有人去笑話左相。
因為即便是城樓上的輔國將軍鄭天雄,與禦前總管吳德安。
也都是麵色震驚,表情是萬分的難以置信。
三十塊,整整三十塊鐵勒赤鐵腰牌。
圍觀的普通百姓,也許不理解這代表著什麼。
但他們這些權臣勳貴心中可是明白的,龍驤軍繳獲三十塊赤鐵腰牌。
如果為真,這可是大梁對北蠻征戰幾十年的開國第一功!
功勞之大,已然超過了梁太祖當年的遠征。
但那可是大梁國力鼎盛之時,傾國之軍二十萬遠征北蠻。
也不過是繳獲了三塊鐵勒千夫長的赤鐵腰牌。
而龍驤侯手中可隻有區區三萬烏合之眾啊!
眾人正在震驚之時。
一個尖利的嗓音在彩樓上乍起。
“假的!定然是假的!”
“你們休要騙老夫,真沒想到,你們這些龍驤軍為了騙取軍功,居然造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