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些奇怪的木車。
兵戶們都是疑惑不解,搞不懂這東西是乾嘛用的。
不過一些比較有見識的軍堡都尉和督軍府校尉,看著鐵滑車都是兩眼發亮。
他們比普通兵戶的戰陣經驗更為豐富。
一眼就能看明白這些鐵滑車的用途。
隨即各個木牆出口都派出兵戶,將地麵上的屍體儘量清理乾淨。
給這些滑車準備一個相對平整的地麵。
此時在赤水河北岸的小山上。
鐵勒統帥桑都,望著南岸的梁軍營寨,心中很是奇怪。
因為按照往常和梁軍交戰的經驗,梁軍隻要看到了鐵勒人的披甲護軍。
那些怯懦的兵戶,幾乎立刻就會出現肉眼可見的動搖。
但如今放眼望去,南岸山脊上的梁軍,旗幟整肅,大軍威嚴不動。
並無任何士氣動搖的跡象,甚至隱隱中還有一股難以描述的肅殺之氣。
桑都眉頭緊鎖。
披甲護軍的出現沒能動搖梁軍,那就隻能讓他們親自上場打上一陣了。
桑都毫不懷疑這些精銳的披甲護軍能輕鬆衝破防線。
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這些精銳護軍絕不能出現大的傷亡。
披甲護軍可以說是鐵勒人的命根子。
他們也是各個鐵勒部族的精華,在管理大軍的時候還充任低階軍官。
桑都現在隻能祈禱這些精銳能以最小的代價突破梁軍營寨,否則他真的無法向大汗交代。
此時,披甲護軍的前鋒已經登上了南岸。
那些牧奴和戰俘兵,馬上驚恐的給這些精銳讓開了道路。
為首的護軍千夫長,回頭遙望北岸的將旗。
等待著鐵勒大帥的命令。
桑都麵色發狠,他猛的一揮手中馬鞭。
狼旗前指,牛角號接連鳴響,鐵勒中軍發出了披甲護軍進攻的指令。
抬頭仰望著數百步外山坡上的梁軍營寨,護軍千夫長醜陋的臉上,露出了殘忍的笑容。
他心中想著,那些怯懦的梁人躲在木牆後,應該在瑟瑟發抖吧。
也好,那就讓勇士們的彎刀飽飲梁人的鮮血!
千夫長放下頭盔上的鐵麵甲,高高舉起手中的彎刀,發出了一聲嘶啞的狼嚎。
披甲護軍立刻棄馬結陣,在山坡下以十人為一組,迅速組成了數個前後掩護的魚鱗陣。
沒有任何猶豫,護軍前鋒立刻開始前進,從山坡上望去,一片銀色鐵甲組成的魚鱗陣,開始向梁軍的木牆緩緩移動。
此時,兩岸卻靜的可怕。
除了在晨風中獵獵飛揚的旌旗,就隻能聽見鐵勒護軍那沉重的腳步聲。
鐵勒人最精良的鐵劄甲,每件有數十斤重,由數千片精鐵甲葉緊密的編綴而成。
護軍的頭盔與梁國的樣式也略有不同,通常盔頂帶有高高的尖刺,頭盔表麵更是會打磨的如同鏡麵。
這樣一名全副武裝的護軍,幾乎全身都被鐵甲遮蔽,遠遠望去就像上千名鐵人在河灘上行走。
對付這種重甲兵,隻有斧錘之類的沉重鈍器才能有效。
對於隻裝備刀矛的兵戶來說,這些鐵勒護軍就是索命的死神。
隨著這些鐵甲兵的靠近,木牆之後也忙碌了起來。
在東鄉村兵戶負責防守的這一段,百長薛大成也算是指揮有方。
剛才的混戰中,因為著甲的兵戶頂在前麵,所以東鄉兵戶隻有兩人重傷五人輕傷。
不過此時,看著山下那些可怕的鐵甲兵,兵戶們還是心生驚懼。
劉黑頭和福叔,此時正奮力的將一輛鐵滑車卡在木柵之後。
在他們身後,七八輛鐵滑車也已經依次排好。
“百長大人,這什麼滑車,咱都準備好了!”
薛大成看著木製滑車點了點頭,李原前些時日,就已經給他講過這種滑車的用法。
雖然薛大成對這東西的效果還心存疑慮。
但他現在也隻能指望這些東西,真的如李原說的那般有效。
此時,鐵勒軍已經走上了緩坡,千餘披甲精銳與身後數千牧奴軍的腳步聲震動著大地。
山脊上的梁軍安靜的伏在木牆之後,隻能聽到身邊沉重的呼吸聲和自己的心跳。
他們手扶著鐵滑車,都在默默等待著中軍的將令。
赤水河的天空中,一隻山鷹展翅掠過兩岸。
也許是被下麵的戰陣肅殺之氣所驚,發出了嘹亮的鳥鳴。
披甲護軍的副千戶長芒古克,抬頭仰望蒼穹。
這個膚色黝黑滿麵刀疤的男子,看著天空中高高飛翔的神鳥。
他在心中默默的向長生天祈禱,希望這次南下打穀草能搶到足夠的糧食和奴隸。
讓他至少能搶到五車糧食,十名奴隸,這樣才能讓他的家族熬過草原的嚴冬。
最好在能搶到幾個身材豐腴的梁女,讓他在寒冷的冬日不會寂寞。
他的思緒正在飛揚。
忽然間,一陣急促而嘹亮的號角聲從梁軍山頂的中軍響起。
這讓他神情一驚,心中更是有些意外,此時披甲護軍距離山脊上的梁軍木牆還有七十餘步。
此時吹響號角,難道是那些膽小的梁人兵戶,要衝出來和自己勇敢的鐵甲武士對戰嗎?
心下正在疑惑,忽然間,芒古克的耳邊傳來了一陣低沉的轟鳴聲。
那聲音就像是無數巨蛇在土下翻騰。
古怪的聲音讓身邊的武士們,都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很多人仰頭四下觀瞧,想找到發出聲響的位置。
隨即,他身後的一名武士,手指向山脊方向發出了一聲尖叫。
芒古克心生不滿,作為鐵勒人的精銳,見到在可怕的東西也不能隨便喊叫擾亂軍心。
他正要揮動刀背,狠狠的懲戒這個膽小鬼的時候。
身邊的一個護軍居然因為驚恐後退停步,而身後的護軍沒能停住腳,兩名甲士狠狠的撞在了一起翻滾著倒地,給陣型造成了混亂。
看著摔倒的護軍,芒古克越發的惱火,他狠命的用刀背抽打著這個膽怯的家夥。
而那個家夥隻是用手指著山脊方向,發出無意義的吼叫。
“車!是車!”
芒古克這才注意到,此時那種沉悶的鳴響聲變的更加巨大,似乎就近在眼前。
他忙抬頭向前望去。
然而出現在他眼前的,卻是七八根長矛的閃亮槍頭。
一輛滑車借著三十度的陡坡,極速衝過了七十步的距離。
帶著上千斤土石形成的巨大慣性動能,狠狠的撞在了芒古克的身上。
芒古克眼中最後看到的,是無數飛散的甲片和土石。
他被鐵滑車撞起了三四米高,然後旋轉著從空中落到後陣的人群中。
而這輛鐵滑車,在撞飛千夫長之後,勢能不減的繼續在披甲的人群中生生撞出了一條血肉通道。
直到車身撞上一塊巨石,才在巨大的扭力中崩裂成了數塊飛散的木頭零件。
驚懼的鐵勒人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從山脊各處,數百輛沉重的鐵滑車,如同滾滾驚雷,從山坡上依次衝下。
就如同數百頭蠻牛巨獸,帶著巨大的慣性,衝過陡坡在鐵勒人的陣列中橫衝直撞。
最倒黴的,就是那千餘披甲護軍。
第一批兩百輛鐵滑車,大部分以勢不可擋之勢撞入了他們的隊列中。
密集的陣型,讓這些身披重甲行動遲緩的精銳根本無處可逃。
在巨大的轟鳴聲中,折斷的槍矛和破碎的甲胄,混雜著肢體的碎片被拋向空中。
然而最缺德的是,在每輛鐵滑車的頭部都裝有一大袋石灰。
當他們撞進鐵勒人隊列的時候,巨大的停止力會讓石灰袋子飛騰揚起。
瞬間在鐵勒人中形成一片石灰拋散的白色霧團。
那些僥幸躲過衝車的鐵勒人,臉麵上也會被飛揚的石灰粉迷住眼睛。
幾乎隻是一瞬間,上千名耀武揚威的披甲護軍就被鐵滑車撞的支離破碎,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