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蒼肯定，這並非是他的幻覺。
假如不是他再次陷入了扭曲聖域這種法術之中，那麼……他應當確實是，在現實世界之中，看到了“血條”。
是的，血條。
在勇者艾雷讚的身形還藏在一片光芒之中、什麼都看不清楚的時候，一行文字“勇者·艾雷讚”就已經出現，隨之一同到來的，還有其頭頂的那一條狹長的血條。
這管血條很長，在展開的時候還在有新的血條一層一層的向上迭加，其顏色是暗紅，材質看上去金屬與玻璃的混合，上麵還有點點暗斑，有一種生鏽感。
最突兀的一點就是。
眼前，全是拉用於複生勇者的法術的光芒，光芒之濃烈，於蒼都無法在其中睜開眼睛。
在這樣的光芒之下，四周的一切都已經看不清細節了，就連勇者，於蒼都隻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其他的便看不真切。
但……就是在這種濃烈光芒之下，“勇者·艾雷讚”幾個大字和那管血條，清晰可見地映照在於蒼的視野之中，似乎完全沒有受到那些光芒的影響。
這場麵就像是……吃了爆閃、屏幕一片白的時候，還能看到旁邊的ui。
那血條和文字，就仿佛伸出另一個次元一般，違和感非常之重。
此時，拉已經結束了施法。
他看了一眼於蒼，似乎是知道於蒼所想，開口道：“源星的戰鬥體係很特殊……嗯，這裡的文明程度雖然不高，但是對星天視域的利用卻很厲害，他們能做到將自己的身軀‘半韻律化’，以達到消除弱點的效果。
“那血條，其作用就和真正的血條一樣。裡麵所承載的，是完全韻律化的生命力，在其耗儘之前，艾雷讚不會死亡。”
於蒼：“原來如此。”
聽上去，這個文明的單體戰鬥力，應該相當不俗。
但拉卻繼續道：“一般來說，穿越到源星的人都是死後魂穿，去使用源星的肉體。我當初試著教他們法術，但是都失敗了——這樣的穿越者，似乎就隻能使用源星的修煉體係，而無法使用其他文明的。
“還記得我說的嗎？那些穿越者基本上都能有所成就，但真正能夠達到上限的卻寥寥無幾，隻有成為魔王，或者加入勇者隊伍的人，才能成為神話，似乎神話的數量在被什麼存在嚴格控製。
“這也就導致了源星傳世極多，神話卻很少的現狀——不過，奇怪的是，雖然每隔幾年都會出一批勇者，但是卻沒有一人試圖提高源星的生產力，所以，源星的文明水平，一直保持在鐵器時代。”
於蒼：“這怎麼會呢。”
“事實如此——理論上，身為唯一神話的勇者隊伍，是有能力無視所有勢力聲音而強行推進文明的，但他們卻都像認知被篡改過一樣，寧肯看著文明落後，也要無動於衷。”
“……虧他們能忍受得了那種生產力。”
雖然，身為神話，隻要想，基本上什麼事情都能做到，但是……會無聊的。
生活質量可以用個人偉力強行拔高，但是娛樂水平不行。
你身處中世紀，能享受的娛樂便也隻有中世紀的水平……這種東西，終究還是要社會生產力上來了，才能做的更好。
你就算想，那也得閒的沒事寫的人足夠多，才能有一定數量的精品可以看。
中世紀大夥都在地裡呢，根本沒有娛樂產業生長的土壤，九族嚴選都沒用。
神話壽命那麼久，無聊可是一件大事……那麼多神話，沒有一個人想要推進文明，反而有意令文明進度停滯，這也是絕了。
思索之間，於蒼眼前的光芒已經逐漸消退。
艾雷讚的身形，從其中顯露了出來。
這是一個年齡看上去和於蒼相仿的年輕人，盯著一頭黃毛刺蝟頭，身上隨意穿著一身布甲，身材勻稱，麵容也很精致。
他睜開眼，眼神之中閃過了一絲茫然。
這時，拉輕咳了一聲：“艾雷讚，你醒了……還記得你是誰嗎？”
聽到拉的聲音，艾雷讚的眼神稍稍清醒，他看向拉，眼前忽然一亮：“是您，太陽神大人！……當然記得，我是艾雷讚，是被您選中的勇者！”
拉點頭：“很好——艾雷讚，現在，魔王的力量已經侵染了整個源星，你拯救命運的時候到了……是時候出發了。”
“什麼？”
艾雷讚大驚失色，他連忙看向四周，而後，便看到了一片破敗的源星大地，頓時，臉色一白。
他連忙看向拉，急切道：“太陽神大人，我的法師姐姐、狐人公主、精靈王、聖女妹妹、魅魔主人、龍媽、潘達大嬸還有小觸手她們……”
於蒼：？
你好像隨口說出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啊。
是他想的那樣嗎？會是嗎？
拉神色悲痛：“很遺憾，魔王將她們都殺了……我被魔王暗算，無法阻止這一切。”
“不！”艾雷讚眼中閃過絕望，他跪在地上，仰天長嘯，“我的愛人們……魔王——！你這十惡不赦的歹徒，我和你勢不兩立！”
於蒼：……
雖然心中很同情，但真是有點難繃。
你的x係統是不是過於複雜了！
還有潘達大嬸是什麼鬼啊！其他的也就算了，為什麼這個畫風的名字會在這裡麵！
剛才就是因為這個名字，他才心存僥幸，沒有想到那一步啊喂！
於蒼嘴角抽搐。
而就在這時。
艾雷讚似乎是逐漸平複了自己的心情，他的神色冷靜了下來。
“那，我的隊友也死了，對吧。”
拉：“很遺憾。”
“哦。”
於蒼：……
這對嗎。
愛人死掉哭天搶地，隊友死掉，就隻有一個哦是嗎。
要不說是勇者呢，這情緒把控能力就是不錯。
“那讓我們出發吧，太陽神大人。”
艾雷讚從地上起身，而後猛地伸出手，竟然……握住了他頭頂的血條。
嗡！
在這一瞬間，那血條由原先的完全不與現世交互，變成了可以被接觸的狀態。
在他手中，暗紅色的物質從血條之中不斷增生，層迭堆砌在一起，而後，隨著艾雷讚的一聲怒吼，那血條赫然變成了一把暗紅色的大劍！
嗡……
艾雷讚雙手握劍，將其劍尖向上樹立於身前，他湊近巨劍的劍格，嘴唇輕動，呢喃出聲：
“以艾雷讚之名，你將為斬殺魔王之劍、複仇之劍、終結末日之劍、斬斷命運之劍，我將以生命將你揮動，直至一切終焉，直至法師姐姐、狐人公主……潘達大嬸和小觸手的仇恨得報！”
嗡！
隨著艾雷讚在大劍劍格附近小聲說話，那長劍好像聽了進去一樣，劍身之外的那一層血色不斷顫動，逐漸向著長劍之中隱去，很快，這把長劍便換了一個顏色。
之前是暗紅色時，整把長劍看上去免不了帶著幾分邪性，但現在，長劍煥然一新，純白的劍身、淡金的劍刃、純金的劍柄，整把劍透露著一股神聖的氣息。
隻有最中間，還有一條極其纖細的晶紅長條——這是艾雷讚的血條。
一看，就是勇者該用的劍。
這時，於蒼的心底傳來了拉的聲音。
隻見他解釋道：“這是源星的‘祝聖儀式’，勇者在賦予這把劍一種神聖的命運，所以在履行命運道路的時候，這把劍就會發揮出強大的力量……你可以理解為‘師出有名’。
“勇者的一言一行都是擁有力量的，祝聖儀式便是能將這種力量發揮到極致的手段。”
於蒼點點頭。
原來如此。
隻是，你祝聖就算了……你那一群愛人怎麼也被你祝進去了！
本來這場麵確實挺神聖的，艾雷讚整個人都發著金光。但是當那一串名字和順口溜一樣吐露出來的時候，於蒼隻感覺這逼格一下子就降下來了。
在兩人暗中交流的時候，艾雷讚的動作還沒完。
隻見他高舉長劍，大吼一聲。
而後，於蒼便看到，他頭頂的那串名字，忽然變長。
本來是“勇者·艾雷讚”，而隨著怒吼，那勇者二字之前，無數字符憑空出現，一個接著一個，眨眼之間，艾雷讚的名字就長了無數倍。
現在，這串文字是：
王國希望·複仇者·不滅亡魂·法師之友·狐人親王·榮譽精靈·神子·色欲仆從·龍血者·鄰家小子·高等觸手魔·勇者·艾雷讚
於蒼：……好長。
而隨著這些字符一個接著一個的出現，艾雷讚身上的氣勢也在節節攀升，沒過一會，便已經來到了神話境界！
此時，心中傳來了拉的聲音：
“他這是在切換稱號——這些稱號之中蘊含著力量，並且能夠給艾雷讚帶來不同的能力，這也是源星戰鬥的一環。”
於蒼露出了長見識的表情。
原來如此。
看後麵那些稱號……估計是和他的愛人們一一對應，或者說，是因為找了那些愛人，才擁有的稱號。
嗯……怪不得找那麼多老婆。
原來是為了給自己上buff啊，那就可以理解了……可以理解個鬼啊！
從王國希望和複仇者這些稱號來看，獲得稱號的方式顯然有很多好嗎，怎麼你的稱號一長串全是老婆給你的！
還有那個鄰家小子真的很出戲好嗎！
就在於蒼壓抑不住心中的吐槽之魂的時候。
前麵的艾雷讚忽然輕咦了一聲。
他看著自己的頭頂：“誒？這個‘不滅亡魂’的稱號是從哪來的？”
拉神色認真：“是我給你新上的buff，為了確保你能戰勝魔王，我給了你新的力量。”
同時，於蒼心底也傳來了拉的聲音：
“其實是因為這家夥已經死了……我施法的媒介隻有界影，喚靈科裡，空屬性的亡靈法術很少，所以沒辦法完全將其複生……等到他殺死魔王，也就到了生命徹底結束的時候了。”
於蒼：……
這麼看來，這艾雷讚還挺慘的。
從他對拉的稱呼也能看出，他應當是拉一手培養起來的勇者……顯然，是拉出於實驗的目的，而對其進行培養的。
不然按照一般畫風，應該是一位“女神大人”和勇者對接……然後順便給他本來就很長的稱號欄裡再添一個稱號。
艾雷讚的一生，都在拉的掌控之中，其“命運”，就是幫助拉搞明白失落之地。
額……不過他都有那麼多老婆了，也不虧了就是。
但，拉這麼和艾雷讚說，沒有問題嗎？那個“不滅亡魂”的稱號，一眼看過去就很可疑啊，萬一艾雷讚起了疑心……
“這樣嗎……太感謝您了，太陽神大人。”艾雷讚一副被鼓舞的樣子。
於蒼：……
好吧，真是單純的勇者啊。
也挺好的，頭腦簡單，沒有煩惱，不用考慮荒的麻煩。
“那我們這就出發吧！”艾雷讚將複仇之劍扛在肩上，鬥誌昂揚，“我一定要讓那魔王好看！”
拉點點頭：“走吧——我們也會給你提供幫助的。”
“不必，我自己就行！”
……
源星
某處大風暴的核心風眼之中
一道身影，正端坐在破敗不堪的王座之上。
那王座是由純粹的黑色金屬製成，點點暗紅色的血跡濺落在其上，凝固後令其多了幾分肅殺之氣。
王座上端坐的，是一位身著全身甲胄的雄偉王者。
那甲胄將其完全籠罩，一絲皮膚都沒有露出，暗藍色的鎧甲如寒冰一般冰冷。
風暴之下，王者低垂著頭顱，麵甲之中似乎閃爍著明暗不定的光芒。
一把大劍插在王座旁邊，大劍正中開了一道血槽，其中暗紅色的軌跡已經消失了一半……看上去，那就是王者的血條。
一行字，同樣懸浮在其頭頂。
魔王·凱撒
破敗的氣息從他的身上傳出，深褐色的纖維狀觸須偶爾從鎧甲縫隙之中伸出，若是於蒼在此，便能認出——這位魔王，已經被荒所感染，成為了一隻荒獸！
就在這時。
天空之中的風暴忽然洞開，三道人影從空洞中從天而降，轟然落地！
錚！
艾雷讚揮劍，撥開四起的煙塵，他將大劍遙遙指向魔王，大喝道：“魔王，受死吧！”
嗤……
魔王的麵甲中，晦暗的光芒時隱時現，驀然，他抬起頭，幽幽目光徑直看向了……拉。
“你果然還會回來……高高在上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