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心膝頭的法袍已經被夜羽唇角溢出的血染成緋色,少女指尖凝著冰霜按在他劇烈起伏的胸口。
暗河倒懸的鐘乳石群還在凝固狀態,那些折射著血色幽光的尖錐距離眾人頭頂不過三寸,仿佛天地被誰按下了暫停鍵。
"夜羽哥哥你答應過我的"她哽咽著將額頭抵住少年滾燙的眉心,本命冰蝶化作的星輝鱗甲正在皮下流轉,"你說要帶我去看北鬥閣的流星陣——"
"小娘子與其哭墳,不如考慮改嫁本座?"血魔手下的灰袍修士突然從石壁滲出,骨笛吹出的音波震得朋友乙剛撐起的防禦陣裂紋橫生。
朋友甲反手擲出腰間酒葫蘆,琥珀色的靈釀在空中燃成火龍,"放你祖宗的羅圈屁!"
玄風長老的道冠早在混戰中碎裂,此刻白發老者正用染血的拂塵在虛空中勾畫陣紋。
每當血色符咒撞上他搖搖欲墜的結界,夜羽乾坤袋裡那枚力量碎片的震顫就會加劇幾分,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呼應著少年識海深處的波動。
冰蝶鱗甲突然發出清越的顫音。
夜羽感覺自己正漂浮在星河流轉的深淵,無數記憶碎片像逆行的雨滴般向上飛掠。
七歲時偷學藏書閣禁術被雷劈焦了頭發,十五歲在龍骨淵為救靈心徒手撕開三眼魔蛛的毒囊,昨夜還笑著把新得的靈果塞給躲在溶洞深處的受傷小妖。
"原來你在這裡。"
冰涼的手指忽然扣住他腳踝,夜羽低頭看見個與自己麵容相同的虛影正從星河裡浮起。
那虛影胸口插著半截血玉,裂痕中滲出的卻是璀璨星芒:"怕什麼?
你我不本就是"
驚雷般的龍吟驟然炸響。
現實中的溶洞突然下起光雨,凝固的鐘乳石群開始簌簌掉落星輝。
朋友乙的綢緞法器明明已燒成灰燼,此刻那些飄浮的灰燼卻自動排列成北鬥七星圖案。
玄風長老嘔著血大笑起來,染血的胡須都在發亮:"九轉輪回劫不是死劫!
是涅槃!"
夜羽在識海裡抓住那截血玉狠狠一拽。
仿佛有萬千星辰順著裂痕湧進經脈,他看見虛影化作流光沒入自己掌心。
現實中靈心突然被氣浪掀開,少女撐著冰劍抬頭時,發現夜羽發尾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霜白——不是蒼老的那種白,而是像把月光絞碎了融進墨裡。
"攔住他!"血魔的嘶吼第一次帶著驚慌,"那是太初"
灰袍修士的骨笛應聲炸裂,碎片卻凝在半空組成血色箭陣。
朋友甲拽著酒葫蘆騰空而起,結果被三支血箭貫穿右肩也沒鬆手:"老子說過——"他噴著血沫把葫蘆砸在陣眼,"最煩裝神弄鬼的孫子!"
整個溶洞突然響起琉璃破碎的脆響。
夜羽在混沌中看見靈心十二歲生辰那天的場景,穿粉衫的小姑娘捧著碎成兩半的冰晶鐲哭得打嗝。
如今那對鐲子正懸在他識海上空,隨著星芒流轉逐漸拚合成完整的圓環。
當最後一道裂痕消失時,他聽見三百年前的自己在星空下立誓的聲音。
"醒過來。"
靈心突然被什麼力量溫柔地推了個趔趄。
她睜大眼睛看著夜羽睫毛顫動,少年後頸的北鬥陣圖正在與玄風長老剛畫完的符咒共鳴。
靜止的暗河水麵開始倒映出不屬於溶洞的星空,而血玉爆裂形成的紅霧正被某種力量牽引著,絲絲縷縷滲入夜羽發尾的霜色。
當第一滴血霧徹底消失時,夜羽在靈心驟然收縮的瞳孔裡,看見自己睜開的眼睛——
左瞳流轉著星河,右眼卻燃燒著血焰。
夜羽的睫毛上還凝著血珠,左眼星河與右眼血焰交彙的刹那,溶洞裡所有懸浮的鐘乳石突然同時炸成星屑。
靈心被掀起的罡風卷得後退半步,冰劍在石壁劃出湛藍火花,卻在看清少年身形的瞬間屏住呼吸——夜羽周身浮動著細碎的星紋,那些裂紋似的紋路正將血魔釋放的煞氣絞成齏粉。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九轉輪回。"玄風長老的拂塵突然燃起青焰,老者在漫天星屑中笑得胡須亂顫,"小友,接著!"
夜羽抬手接住拋來的青銅羅盤,指尖觸到鏽跡的瞬間,三百年前某位大能推演星軌的記憶轟然湧入。
他旋身避開灰袍修士偷襲的骨刺,羅盤上二十八星宿竟隨著他轉身的軌跡次第亮起,將偷襲者困在紫微垣圖案中央。
"北鬥司殺。"少年染著霜色的發尾無風自動,左眼星河突然坍縮成深淵。
被困的灰袍修士剛要捏碎遁地符,驚覺自己元嬰正在化作流沙,"不!
我的修為怎麼"
靈心本命冰蝶幻化的長劍突然發出清鳴。
她看著夜羽徒手捏碎那道遁地符,星輝順著指尖爬上他側臉,在染血的唇角落成奇異圖騰。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夜羽,強大得令人心悸,可當他右眼血焰突然晃動時,少女分明看見他藏在殺戮下的溫柔——就像當年在龍骨淵,他撕開魔蛛毒囊後,用沾滿毒血的手小心翼翼擦淨她臉上的塵土。
"發什麼愣!"朋友甲拽著靈心後撤三步,酒葫蘆噴出的火龍將偷襲的血箭燒成青煙。
他肩頭的血洞還在滲血,聲音卻帶著壓不住的興奮:"你家夜羽哥哥這是要掀了血魔老巢啊!"
溶洞穹頂突然落下七道星光。
夜羽踩著天樞星位掠過戰場,所過之處敵人的法器儘數崩裂。
朋友乙趁機拋出十二枚銅錢,那些沾著她本命精血的銅錢化作金鎖,將三個元嬰修士的元神釘死在石壁上。
玄風長老的結界終於完成,青光籠罩的瞬間,眾人聽見夜羽識海中傳來的龍吟。
血魔突然撕裂空間出現在溶洞中央。
猩紅鬥篷掀起的煞氣直接將朋友甲掀飛,元嬰後期的威壓讓鐘乳石簌簌化為血泥。
夜羽的星紋結界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右眼血焰被壓製得隻剩豆大火苗。
"很有趣的小把戲。"血魔蒼白的手指穿透結界,輕輕點在夜羽眉心。
少年發尾的霜色突然開始褪去,皮膚下流轉的星輝變得紊亂,"可惜你還沒學會怎麼當合格的容器"
靈心的冰劍比思緒更快。
本命冰蝶在她背後展開琉璃般的翅翼,劍尖刺向血魔後頸的瞬間,整座溶洞的星光都彙聚在劍鋒。
這是她燃燒金丹的一擊,卻連對方衣角都沒碰到就被煞氣凍在半空。
"心兒!"夜羽的怒吼震得暗河倒流。
星河與血焰在他眼中瘋狂旋轉,青銅羅盤突然炸開,二十八道星芒化作鎖鏈纏住血魔手臂。
玄風長老噴著血啟動最後一道陣紋,老者嘶啞的吼聲在結界裡回蕩:"就是現在!"
夜羽抓住那瞬間的破綻,掌心凝聚的星輝竟幻化成半截血玉形狀。
當虛影與實體重合的刹那,血魔指尖突然迸裂出璀璨光芒,整個右臂被星光腐蝕得滋滋作響。
"太初星髓?"血魔暴退十丈,猩紅瞳孔首次露出忌憚。
他破碎的袖口還在逸散星輝,聲音卻帶著扭曲的笑意:"難怪能引動九轉輪回劫,不過"煞氣翻湧中,他的身影開始虛化,"你以為這就結束了?"
夜羽單膝跪地咳出帶星芒的血,右眼血焰已然熄滅。
靈心撲過來時,他顫抖的指尖正撫過少女被煞氣凍傷的臉頰,星河左瞳映著她睫毛上的冰晶:"下次不許這麼莽撞"
溶洞深處突然傳來琉璃碎裂聲。
血魔消失處懸浮著半枚血色玉佩,那上麵殘留的煞氣正與夜羽懷中力量碎片產生共鳴。
朋友乙撿起銅錢的手突然頓住:"這紋路好像是南疆巫族的"
"明日寅時三刻。"夜羽盯著玉佩上浮現的星圖,指腹抹去嘴角血漬,"他要搶在七星連珠前開啟祭壇。"本命劍突然發出清越劍鳴,少年撐著冰劍站起來時,發尾殘留的霜色正在重新暈染,"勞煩長老傳訊各宗派。"
血魔陰冷的笑聲突然在溶洞每個角落響起:"小子,你知道為什麼烏鴉敢在鳳凰麵前聒噪嗎?"煞氣凝成的血鴉撲棱棱落在夜羽肩頭,在他耳邊炸成血霧:"因為將死之人咳最聽不得喪鐘!"
夜羽捏碎最後一絲血霧,星河倒映的瞳孔深處燃起比血焰更熾烈的光。
暗河水麵突然浮起萬千星火,照亮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那裡有尚未乾涸的血跡,也有破曉前最淩厲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