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段長府邸的路上,高羽還納悶。
“段將軍為何要宴請我兄弟二人?難不成是朝廷嘉獎來了?”
“不知。”
高歡搖搖頭,叮囑道,“待會宴上切記謹言慎行,總之不要亂說話。”
高羽點頭應允,禍從口出嘛。
兄弟二人很快便來到段長府邸前,通報姓名後,家仆便領著二人來到府邸內,段長已經在大廳中等候倆人,看見兄弟二人後更是親自出迎。
“哈哈哈,可算把你兄弟二人給盼來了!”
“將軍客氣了。”
客套的寒暄一番後,段長便領著二人來到大廳。
段長居於主位,高歡在左側,而高羽則坐在高歡身側。
不一會,家仆們便端來美酒肉食,甚至還有數名貌美胡姬上來跳舞助興,跳完後還來服侍兄弟二人喝酒。
這可是高羽頭次遇到此番陣仗。
但……
他已不是三年前那個被小寡婦逗一逗便手足無措的簫楚南。
麵對這般溫香軟玉,當然是既來之,則安之!
這些胡姬顯然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無論是舞蹈動作,還是依偎在旁喂酒,動作都拿捏的十分到位,勾人心弦。
一名胡姬麵色含春,雙目含情,依偎在其身側,又玩命的用大雷擠壓著高羽的一隻胳膊,隨後輕啟紅唇,嬌滴滴的道,“請郎君飲酒。”
高羽自己奪過酒杯一飲而儘,一手很自然的摟住這胡姬感受著肌膚的細嫩以及碩果的手感。
“哈哈哈哈。”
段長一陣大笑後,連連稱讚,“好!不愧是我懷朔軍中驍勇!若是二郎喜歡,這幾名胡姬你帶走便是。”
高羽胡亂編了個理由給拒絕了。
無功不受祿,還不知道段長叫他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呢。
又閒聊幾句後,段長輕咳一聲揮揮手。
胡姬、家仆便紛紛退下,大廳內隻留下三人。
高羽明白,顯然段長這是要說一些不能傳出去的話了。
段長看著二人道,“想來,你兄弟二人對於此番北征大勝後,朝廷對我等的嘉獎之事也有所耳聞?”
高歡和高羽倆人點點頭,早就已經傳開了的事情,要說不知道那也未免太假了。
“二郎,你立下頭功,卻未受嘉獎,反倒是中軍之人,寸功未立,卻備受嘉獎,心中可有不忿?”
“為大魏戍邊,乃是我身為大魏子民的職責所在,不敢貪圖獎賞,我亦相信朝廷會妥善處理!不會虧待有功之士!”
“哈哈哈哈。”
段長笑了數聲,“二郎無需擔憂你的獎賞,大都督在胡後麵前,極力美言,朝廷已經準備冊封阿那瓌為蠕蠕王,你乃迎接蠕蠕王南歸的頭號功臣,對你的嘉獎會隨同蠕蠕王的冊封詔令,一同頒布。”
啊?
蠕蠕王?
阿那瓌不是可汗之子麼?
啥時候成蠕蠕王了?
自己不是抓的他麼?回軍營的路上急行軍還被折騰的夠嗆。
啥時候是迎接他南歸的?
不過高羽也懶得細究,有嘉獎便好,隻能說大哥這玉麵金佛不白送。
李崇雖然貪財,但好歹拿了錢是真辦事啊。
“那便謝將軍提拔之恩。”
高羽還是那麼的滴水不漏。
段長也跟著笑了笑後,旋即說道。
“我特意屏退左右,實乃有私事想要托付你兄弟二人。”
“我再過數月便會離開懷朔前往中原州郡任職刺史,此乃朝廷給我的嘉獎,聽聞此話後,是否心中更加替懷朔軍民不忿?明明我亦沒有立下任何功勞,卻依舊擢升?”
一看倆兄弟沒有接話,段長也不強求,而是接著自顧自的說。
“我何嘗不知朝廷待六鎮軍民極為不公?爾等從小便在懷朔長大,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不公的態度早已有之,近些年來盤剝更甚!”
“朝廷虧待六鎮,還有功不賞,卻獎賞中軍那群酒囊飯袋之徒,隻會讓懷朔等六鎮軍民對朝廷心生怨憤,假以時日,這怨憤必將醞釀大禍!屆時,難不成指望中軍這群酒囊飯袋之徒來平息六鎮驍勇的怒火?中軍……有這個能力嗎?”
“你兄弟二人乃是當世豪傑,有康濟救世之才,將來定然有所作為,屆時若真時局有變……還望你兄弟二人念及舊情,保全我段家子孫。”
高歡和高羽倆人對視一眼,高歡微微搖頭,示意高羽不要說話。
顯然。
段長所有的話都是在為最後進行鋪墊!
“今日將你兄弟二人請來,便是為了日後的私事,也想問問你兄弟二人,可有何要求?在我權責之內,定然應允!”
高羽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將軍這般看好我兄弟二人?”
“不看好又怎麼會以子孫相托?”
“你兄弟二人若是還有顧慮,儘可回去商議。”
高歡也不客氣,當即起身抱拳,便帶著高羽先行離開了段長這邊。
他一時之間也拿不準段長的態度。
回到府中。
高歡同樣屏退家中奴仆,與高羽倆人私自商議。
“二郎,你覺得將軍所欲為何?”
高羽搖搖頭,“但我覺得應該不會欺騙我等?我兄弟無家底,有何值得將軍誆騙的?”
“所言甚是。”
高歡也是這樣的想法,他略作思考後問道,“二郎,你可有何想法?”
“段將軍所言,並非危言聳聽,中軍衰敗至斯,朝廷昏庸,賞罰不公,苛刻對待六鎮軍民,此乃衰敗之象,定然醞釀大禍,進而天下有變!”
“不若請段將軍擢升我等在軍中職務,招收精銳士卒!”
“一旦天下有變,進,我兄弟二人可學漢高祖,以布衣之身,提三尺劍謀取天下!退,亦可擁精兵保全自身!”
六鎮起義是必然的!
在懷朔生活三年後,高羽比誰都清楚……這破地方的生存環境到底多險惡,而朝廷到底又對六鎮的剝削有多嚴苛。
自古以來!
這片土地的底層人民但凡活不下去了。
自然會有‘陳勝吳廣’高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揭竿而起,攪亂天下大勢!
高歡點點頭,他認同高羽的推斷,但他還是出言勸說。
“雖天下有衰敗之象,但……時局到底何時有變,你我尚未可知,我想了想……可以向將軍索要一官職。”
“什麼官職?”
“函使!此官職是明麵上六鎮戶籍可以離開六鎮的唯一途徑!不若借此機會,去洛陽看看,能否攀附貴人提攜我等,有貴人提攜,方可做事如有神助!也能去天子所居之地看看,到底……我大魏朝廷上的蟲豸到底昏聵、奸佞到何種地步!”
自從孝文帝正式遷都洛陽後。
六鎮地位大不如前,便開始有人大規模的逃離此地。
後麵朝廷便下了嚴令。
禁止六鎮戶籍之人外出,若是私自逃跑,便派遣官兵抓回去。
就連外出經商、遊學都不許,相當於是徹底堵死了六鎮之民的上升通道,還將六鎮之民世代囚禁在這苦寒之地。
賀拔家已經是六鎮有名的良家豪帥,但也僅僅隻是能將賀拔三兄弟送去太學,去洛陽結交一番達官貴人,拓展其圈子,時間一到賀拔三兄弟還是得乖乖回到武川戍邊鎮守!
至少目前明麵上。
除非是有高官貴人相助改戶籍,不然……永遠都無法離開六鎮。
而高歡想要的官職。
函使,就是明麵上可以正大光明離開六鎮前往洛陽的一個官職。
就是個小吏,長途奔波將懷朔公文送往洛陽,然後再回來。
高羽想了想,也確實是有道理。
他不知道天下什麼時候會亂,如果真的能夠像高歡說的那樣,在洛陽攀附一權貴,對兄弟二人在亂世來臨之前積攢家業,那也是巨大的助力。
“阿哥所言極是!”
“嗯,明日你我便去找將軍!”
………………
第二天倆兄弟便找到段長,高歡說出自己的要求後。
段長似乎是猜到了他的心意,不由笑道,“果然是豪傑,你兄弟心思之縝密,非常人難及。”
說罷,他又看向高羽,“二郎如今已壯,還未婚配吧?我倒是還有一女……”
高羽連連搖頭,“謝過將軍美意,如今我不過一隊主,何以高攀將軍之女?”
開什麼玩笑?
隻要天下大亂起來,擁有自己的勢力,什麼五姓七望不得排著隊給他送女人來巴結??
盛世,你跟我講門第。
亂世,那略通拳腳和殺人之法的我可就要跟你比一比拳頭了。
他高羽的正妻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當的。
好在段長也不強求,而是應允下來。
“既然你兄弟二人已下定決心,那……我便成人之美,就由你兄弟二人來擔任今年的函使吧,大郎為正使,二郎為副使,正好下個月便能出發將上半年的公文送往洛陽。”
“謝過將軍,將軍之恩,沒齒難忘!”
s:乃峻邊兵之格,鎮人浮遊在外,皆聽流兵捉之,於是少年不得從師,長者不得遊宦,獨為匪人,言之流涕。(《魏書》·《袁翻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