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北征大軍十數萬人,在這茫茫草原逛了將近一個月沒收獲。
即便僅僅隻是抓到柔然斥候掌握了柔然人的行蹤,對急於跟柔然人進行會戰的李崇而言都已經是大功一件!
更彆提抓到的可是柔然可汗之子!!
草原上的可汗那就是中原王朝的皇帝,柔然之子那就是皇室血脈!
這得多多大的功勞??
破六韓拔陵的眼神變得熾熱,而在他身旁的從弟,破六韓孔雀則偷偷的打量著遠處的高羽,“頭領,我看這夥懷朔士卒才五十騎左右,我等人數乃是對方一倍有餘!”
“不若……”
破六韓孔雀以手作刀,意圖十分明顯!
“他們有馬,怕是無法全殲,況且……領頭之人頗為神勇。”
“神勇又如何?圍起來誅殺即可!跑了也不怕,將可汗之子帶回去,我等便是立了大功,死人還能起來為自己叫冤?況且似他們這樣的人,往日裡可沒少欺辱我等!甚是可惡!”
破六韓拔陵微微頷首,衝破六韓孔雀使了個眼色,破六韓孔雀頓時心領神會,開始去召集部眾!
六鎮同樣也是階級分明!
鎮將這個名義上的土皇帝權力最大,但自從孝文帝遷都後,鎮將雖然依舊是朝廷指派的地方大員,但實際權力已經大不如前,起碼就指揮不動自己下一階層的人。
鎮將之下,便是六鎮設立之初,代人集團以及漢家豪族的強宗子弟親率部曲過來,喚做良家豪帥,這夥良家豪帥世代在六鎮耕耘,早已是當地實際上的‘土皇帝’,如今的鎮將也需仰賴他們。
似婁家、賀拔家、宇文家這些人便是良家豪帥的典型代表。
再之下,才是似破六韓拔陵、斛律金這種率部族歸降的匈奴、高車等部族,他們喚作酋帥,其地位僅僅隻是他們麾下的牧民要高一點,沒有任何政治優待,反而身上背負著極大的賦稅壓力,屬於是六鎮被壓迫最狠的一群人。
本來六鎮是這三個階層組成,但孝文帝遷都後,六鎮成為犯罪官員和罪犯的遷徙地。
這些罪員、犯人跟降歸部族的牧民成為了六鎮最底層,被壓迫最狠的一夥人。
此番北討柔然,像婁家這樣的良家豪帥家族壓根沒有任何動力,反而是破六韓拔陵這些降歸部族的人才是最有動力外出搶劫的,因為不搶的話,生活過的就太苦了,隻能勉強度日。
這麼大的功勞,他們又怎麼會願意跟高羽他們共享?
………………
“竟然真是可汗之子??”
高羽同樣從柔然士卒的口中得知了這關鍵的信息!!
侯景立馬如鷹一般上身不動,腦袋卻回頭看了不遠處的破六韓拔陵眾人一眼,臉上滿是凶寧陰狠之色,低聲提議道,“此乃天大功勞,莫賀咄!不如趁機將沃野軍那夥遊騎給……”
“怕是有些不妥。”
高羽有些遲疑,這幾年的經曆,他早已融入了懷朔當地的環境之中,草原部族就是純粹的叢林法則,強者為尊,適者生存,強者通吃一切!
他的顧慮在於……
己方人太少,定然無法將其全殲,肯定會有人跑出去。
如果稟告上去的話,雖然自己可以一口咬定是對方襲擊自己。
但還是有些不妥。
主要高羽這陣子惹出來的事太多了,殺了中軍士卒,又讓武川軍士倍感挫敗,這邊再殺沃野鎮的人,很難收場。
但高羽再一細想!
侯景得知這條消息的時候,腦子裡第一反應就是殺了對麵,獨占功勞!
那……
對麵那夥人,不也是一樣的想法?
六鎮可能武力值上有所差異,但其生存環境可是如出一轍,可不存在某個鎮尊崇王道教化,所以道德水平要高一點。
高羽當即下了決定!
“萬景,木蘭,劉桃枝,令眾人做好準備,隨我迎敵!”
木蘭臉上神色連番變化後,眼神堅定的點點頭。
當高羽回過頭時,才發現破六韓拔陵已經聚集部眾,朝著己方緩緩逼近,但臉上卻帶著人畜無害的‘真摯’的笑容,隔老遠就大聲喊道。
“哈哈哈,感謝懷朔同袍的支援,此番我等立了大功!!”
“不知爾等姓名,乃是何人的部下?回營後,我等定當前往懷朔軍營與諸位共飲美酒!!”
高羽也麵帶笑容,與其虛情假意道,“是爾等發現蠕蠕,重創蠕蠕軍隊,我等豈敢貪天之功!”
“何須歸營,我馬上便備有好酒,兄不若過來與我此刻共飲!!”
倆人都試圖降低對手的警惕心!
但……
高羽卻搶先出手!
他以極快的速度從箭囊中抽出箭矢,旋即搭弓射箭,根本就不給對方任何反應的時間。
目標正是這群匈奴酋卒的首領,那個叫破六韓拔陵的壯漢。
正所謂。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箭矢破空而出,朝著破六韓拔陵飛了過去!
破六韓拔陵本就心懷歹意,以己度人,自然一開始便有所防備,見到高歡一直右手按弓便心生不安,等看到對方撚動箭矢,警覺大生,下意識的側了下身子。
眼前隻看到一道黑影須臾便至。
左耳處同時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他慘叫連連,伸手一摸,根本感受不到耳朵的觸感,反而是沾了一手的血液!!
也是天命,這一箭高羽本是瞄準破六韓拔陵的脖頸,結果隻是射掉了對方的一隻左耳。
頓時驚出破六韓拔陵一陣冷汗,要是自己反應慢半拍,怕不是已經魂歸西天!!
高羽眼見沒能射殺,心裡雖有惋惜,動作卻並未遲疑,口中大聲喊殺,手上立刻催動戰馬,帶著士卒們往前衝殺!
“殺!此人乃蠕蠕內應,隨我誅殺叛徒!”
“殺!!”
破六韓拔陵這才反應過來,劇烈的疼痛刺激著破六韓拔陵,一手捂著殘耳,滿臉血水,他此時也顧不得耳朵的傷口,怒不可遏的喊道!
“殺!給我殺了他們!”
“先殺為首那人!能殺此人者,賞牛羊百頭!!”
都已經撕破臉皮了,還裝什麼??
話音剛落,便有匈奴人張弓搭箭,眨眼間,便有二三十支羽箭射向高羽。
高羽閃身躲避,但數量太多,難以儘避,身上甲胄頓時插上了七八隻箭矢,好在身上披著重甲,這些箭矢隻是輕箭,難以洞穿,當無大礙!
“郎君,接槊!”
此前為了避免引起對方的警惕,高羽並沒有拿槊。
而身後的劉一大喊一聲,便奮力將自己手中的馬槊扔給高羽,高羽淩空接過馬槊,將槍杆夾在腋下,擺出標準的衝鋒姿態!
他大喝一聲,駕馬迎麵刺向前方!
巨大的衝擊力讓他手中的馬槊直接貫穿一名匈奴士卒的身體,手腕一抖,便將其屍體挑飛,破六韓拔陵身邊數十騎已然圍了過來,要將其圍殺!
高羽架起馬槊,宛如神佛降世,左馳右突,手裡的馬槊上下飛舞,一點寒芒先到,隨後槍出如龍,一槊一個,竟無一人是其一合之敵,轉瞬間,包圍他的數十騎,便有半數已成為他槊下亡魂!
破六韓拔陵見狀極為膽寒,但仍不死心的大喊指揮道,“砍馬!砍他的馬!!”
但縱使他喊破喉嚨,也無一人敢上前去挑戰宛若鬼神般勇武的高羽!
平日裡的驍勇,在高羽麵前一回合都支撐不了便成為槊下亡魂,此等勇武,對於這些手上沾了人命的士卒而言,也過於駭人,尤其是高羽已經殺紅了眼,俊朗的麵容變得極為猙獰,這夥久經沙場的士卒甚至不敢與之對視。
生怕招惹到這渾身弑殺氣息的‘野獸’,成為高羽的下一個目標!!
高羽一下子就盯上了破六韓拔陵,高羽先前的勇武已然令其神魂大冒,脊骨發寒,此時哪裡還敢與其對視,嚇得他連忙調轉馬頭,催馬便逃,根本就不敢繼續留在原地高羽這殺胚為戰!
直接棄了自己的部眾,頭也不回的跑了!
其麾下部眾一看,也紛紛調轉馬頭,生怕跑晚了片刻,便會成為高羽的槊下亡魂!
高羽見狀,用力拍打馬兒,旋即將手中馬槊舉過肩膀,呈投矛的姿勢,扭動身軀,蓄滿力量,腰腹一甩帶動著右臂奮力將手中馬槊朝著破六韓拔陵擲去!!
破六韓拔陵方才見高羽箭術不凡,心生大怖,逃跑之時直接一個鐙裡藏身,將自己藏在馬腹之下,以防再被對方的箭矢射中。
也是運氣。
隻見!
擲來的馬槊直接貫穿了破六韓拔陵胯下駿馬的脖頸,馬匹嘶鳴一聲,四蹄彎跪,如金山崩倒,玉柱折斷,伏斃在地,破六韓拔陵更是直接被甩飛了出去!!
跌落後,破六韓拔陵根本顧不得身體的疼痛,掙紮起身,頭也不敢回望一眼,繼續狂奔,還好這時破六韓孔雀駕馬追上,將其一把拽到了自己的馬背上,才讓破六韓拔陵避免被侯景等人包圍。
高羽又連射數箭,那叫破六韓拔陵的匈奴人酋帥身影已然隱於逃命的眾騎當中,他這幾箭雖是箭無虛發,亦未能將其射中。
侯景等人欲要繼續追殺。
高羽見狀當即大喝,叫停了試圖追擊的侯景等人。
“切勿追擊!查看是否有死傷,將死者屍首帶上,傷員也一並帶走,此地不能久留!!”
之前追殺阿那瓌的柔然士卒就跑了不少人,高羽也不清楚是否會有柔然人的部隊會快速過來,必須得先離開這邊。
除此之外……
他還需要趕緊帶人回軍營去麵見李崇!
搶個先手。
跟李崇告狀,把罪責全部推給破六韓拔陵等人。
這玩意不就是誰先說,誰有理??
更何況!
阿那瓌在他的手中,這功勞便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