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您那都是老黃曆了。”表哥李存旭晃著啤酒罐，“現在年輕人搞錢的路子多，我家廠裡去年招的程序員，年終獎頂半年工資。”
大姨舉著手機來回看，時不時還放大一下細節，指尖在“注冊資金十五萬”上反複摩挲。
“巧梅，你真給了小林十五萬？不是我說，咱們家族雖然有一定的底子，但也不是能給孩子隨便造的，咱們比起那種大公司來說根本算不了啥！”大姨苦口婆心的勸說齊巧梅。
“小林才多大就學人開公司？彆是被狐朋狗友給騙了！”
齊巧梅把削好的蘋果“哢”地剁進果盤，刀刃閃著寒光：“大姐這話說的，去年你家明明中考三百多分，不也花五萬塊塞進重點高中了？要論聽響兒，那錢扔得才叫熱鬨。”
正癱在沙發上打遊戲的表弟徐明手一抖，switch“啪”地砸在臉上。滿屋親戚頓時噤了聲，隻剩電視裡《甄嬛傳》的台詞格外應景：“容不容得下是娘娘的氣度，能不能讓娘娘容下是嬪妾的本事！”
“哥！”徐明突然竄到徐北林跟前，眼睛瞪得像銅鈴：“你真開公司了？能不能給我100塊買零食？”
“去去去，跟我二姑要去，你看看你都多少斤了，還吃？”徐北林捏了捏徐明肉嘟嘟的臉蛋。
“我媽才不給我呢。”徐明嘟囔一句。
徐誌遠端著茶壺給大姨續水，蒸騰的熱氣模糊了鏡片：“大姐喝茶，消消火。北林這孩子打小就有主意，當年他在普通班級都是吊車尾，最後不也考個本科？”茶壺嘴突然轉向二舅，“二哥說是不是這個理？”
二舅剛要點頭，大姑的銀鐲子磕在果盤上叮當作響：“要我說還是太慣著！十五萬夠在縣城首付套房了，這要是賠了”
“賠了就當社會經驗嘛。”徐誌遠點起一根煙，看到齊巧梅那冒火的眼光後又悻悻掐滅，“孩子終歸是要出去闖蕩的，做父母的給孩子賺錢不就是為了孩子有誌向嘛？”
李存旭饒有興趣地湊近徐北林：“公司都搞什麼業務？現在搞得怎麼樣了？盈利了嗎？”他順手掏出一張名片，上麵還帶著油墨香。
“還沒呢哥，公司兩個月剛寫了個校園外賣，這不我這幾天跑到洛寧和校方談合作扶持，也不知道正式上線後能不能盈利。”徐北林接過名片，【正州華聯超市副總經理】的頭銜在吊燈下反光。
謔，這個表哥原來身份這麼大嗎？華聯超市也算大型連鎖企業了，前世有這麼個人脈卻隻是沉浸於分手的痛苦，還好這一次不會了。
“沒事，就當一次曆練了。”李存旭拍拍徐北林的肩膀，“有什麼管理和資金上的問題可以找我，業務上有問題的我可以讓公司裡程序員幫你看看。”
“表哥敞亮。”徐北林夾著名片晃了晃，“我主要做校園內部的，因為本金不多，離開校園的環境後根本不夠燒。之後要是擴展校外服務了，一定率先把市場給表哥。”
“表哥就認你這句話。”李存旭笑了笑，“以後公司做大做強了表哥也能把孩子交給你了。”
“一定一定。”徐北林拿起筷子，“我媽上這麼多菜了都，先吃飯先吃飯。”
“表弟喝點兒？”李存旭舉起酒瓶。
“表弟的酒量你還不知道？今晚絕對把你喝趴下。”徐北林豪氣碰杯，然後一口乾完。
“都少喝點兒！喝暈了就把你們扔大街上去。”齊巧梅端著一盅熱乎乎的甲魚湯放在餐桌中央。
“三嬸彆這麼凶嘛，林子要去上大學了，幾個月才回來一次，這不得喝儘興了？”李存旭說服了齊巧梅。
“就你們有理！”
徐北林夾起一塊糖醋排骨，目光掃過坐滿餐桌的親戚：“我爺他們怎麼沒來，不想念大孫子嘛？”
大姑接上了話頭：“你爺他們這幾天應該在海南了，不服老啊，全國飛呢，說要趁著有力氣走遍大好河山。”
徐北林的手機突然響起，他拿起一看：“呀嗬，說曹操曹操到，這不就打視頻過來了？”
點擊接通，一張老而堅韌的麵孔占據了整個界麵：“欸，怎麼看不見我孫子人？手機壞了某？”
徐北林樂了：“爺你離手機屏幕遠點兒，就看見我了。”
屏幕晃動幾下，畫麵裡突然擠進四張皺紋裡盛滿笑意的臉。爺爺舉著手機站在沙灘上，背後是三亞灣的落日熔金，奶奶和外公外婆正圍著椰子雞火鍋朝他揮手。
“乖孫瞅見沒？你外公非說椰汁煮雞是黑暗料理！”爺爺的草帽被海風吹得歪斜，嗓門壓過了浪濤聲，“結果剛嘗一口就搶走我半鍋！”
徐北林把手機支在轉盤上，滿桌親戚都湊過來看熱鬨。二舅趁機夾走最後一塊糖醋排骨，被齊巧梅用筷子狠狠敲了手背。
“公司搞得咋樣啦？”外婆突然從一旁探出頭，銀發簪上的珍珠顫巍巍晃著，“聽說注冊資金要十五萬？你媽跟我說心疼喲”
“老婆子瞎操心！”外公一把將鏡頭轉向波光粼粼的海麵，“乖孫彆聽他的，該要錢就跟外公說！”
海浪聲忽然變得遙遠，四位老人擠在逐漸暗下的暮色裡，像幅被歲月揉皺又展平的老畫。爺爺布滿老年斑的手掌貼上屏幕：“闖累了就回家，桅杆折了還能當槳劃。”
掛斷視頻通話後，徐北林摸出一根烤串猛啃，含糊不清的問：“我姐沒回來？還在公司呢？”
“你姐在魔都加班呢，昨天還跟我們說被甲方折騰到淩晨三點。”
“謔，不愧是卷王。”
“人家婷婷可是複旦高材生，哪像你”大姨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齊巧梅塞進嘴的蘋果塊堵住。
不是，就算我把這十五萬敗光了也是我自家的錢，大姨家也沒出一分，怎麼現在說話這麼不待見我呢？
徐北林心底有點惱火，但還是保持著得體的微笑。
這時徐北林的手機不斷震動，李詩韻發過來的測試報告在屏幕上呈現，徐北林嘴裡嚼著肉塊，一邊滑動查看有無紕漏。
滿屏的專業術語看得二姑咋舌：“小林和姑娘聊天還整這些洋碼子？”
“公司技術總監的彙報。”徐北林故意把李詩韻的工作照點開，像素風證件照裡女孩戴著黑框眼鏡，“人家可是清華苗子，要不是我下手快”
“哥你女朋友啊？”徐明突然從胳肢窩底下鑽出來，沾著孜然粒的手指戳向屏幕：“比婷婷姐還漂亮！”
“彆瞎說！”徐北林抄起毛豆堵住徐明的嘴，耳尖卻泛起可疑的紅暈，“這是公司合夥人，現在大學生創業講究資源整合”
“整合到家裡來了？”表哥李存旭晃著啤酒罐壞笑，手機鏡頭對準徐北林發紅的臉，“弟妹什麼時候來家吃飯？表哥給包大紅包！”
“兒子，剛跟人家夢安分了沒多久就找新的了？”齊巧梅很是不解，“你們現在談戀愛就是一點不了解對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