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午時左右，曆陽城門口。
“曆陽郡守馮隱，恭迎欽差大人。”
楚昊下了馬車，快走幾步，“馮大人不必多禮。”
馮隱直起身子，和楚昊對視一眼，繼而介紹起身後眾官。
其實不必介紹，楚昊早已通過外掛了解了這些地方官和工部官員的具體信息了。
果然和成殷說的一樣，這些人基本全是二皇子成謹一脈的……
“時候不早了，下官已經命人在郡守府準備了薄酒，為大人接風洗塵，大人請——”
楚昊點了點頭，轉過身對秦朗吩咐了一句，跟著馮隱等人入了城。
曆陽水患已經過去了近二十天，可城中卻不見有流民出沒，明顯被提前清理過，楚昊心裡明白，表麵卻不動聲色。
他是奉旨來督查賑災糧發放，以及監督工部災後重建工作的。
以成謹對他的仇恨，說不定早就提前在曆陽這裡給他挖了坑，本職工作都不知怎麼處理好，又豈會多事過問其他，憑白得罪這些地方官呢？
郡守府中，楚昊心裡惦記著公務，隻小酌兩杯後，就進入了正題。
“馮大人，本官奉旨前來督辦賑災事宜，不敢稍有懈怠，不知大人能否為本官介紹下曆陽這邊的災情和賑災情況？”
“嗬嗬，下官職責所在，理當配合。”
“月前烏江泛濫，曆陽郡內受災最嚴重的地方就在梁山到麻湖一帶。”
“受災百姓多達七萬多人，民房損毀上萬間。”
“不過幸好朝廷撥發的賑災糧及時到位，下官第一時間就命人在梁山一帶組織了賑災工作。”
“一邊向百姓施粥，一邊與工部同僚組織百姓重建房屋，如今所有工作正在有序進行中。”
馮隱如此配合的態度，大出楚昊意料之外。
成謹費儘心機把他弄來曆陽，要說其中沒有陰謀打死他都不信！
“馮大人，能否讓本官把賑災糧賬冊帶到梁山縣實地核對一下？”
馮隱嗬嗬一笑，衝著師爺招了招手，師爺立馬將準備好的賬冊拿了過來，“何需如此費事，大人現在就可以核對賬冊。”
楚昊聞言一愣，繼而眼角微抽，“大人的意思是，賑災糧都在曆陽郡城內？”
“當然。”
馮隱點了點頭，“下官是按照朝廷旨意辦事，所有賑災糧先行運到曆陽城，統一收儲，按需押運到災區，欽差大人，這沒什麼問題吧？”
馮隱說完，陪坐一旁的眾官員紛紛流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楚昊見狀心中暗怒。
沒到曆陽之前，他就一直防備著，沒想到馮隱他們這麼快就給他出了個難題！
有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
當初他製定納糧換引方案時，就和柳長庚商量好了，糧商直接把一部分糧食運到曆陽，作為賑災之用。
卻沒要求把手糧食直接運到梁山縣災區，結果就給了馮隱等人一個可乘之機。
作為曆陽郡守，馮隱有權要求所有賑災糧在曆陽收儲，統一發放。
可曆陽到梁山縣還有一天半的路程，分批運送，費時費力，還要為此搭上專門的人工，這是人乾的事兒嗎！
楚昊隨手翻了翻賬冊，臉色越發陰沉。
按照賬冊上的出倉記錄，基本可以初步確定，沒什麼貪腐行為。
事實上，以弘業帝對貪腐官員的態度，也沒人敢頂風作案。
而馮隱這些世家門閥代表的官員，也不會傻到在這種事情上栽跟頭。
如今看來，就算朝廷對馮隱有所不滿，也隻能說他思想僵化，不懂變通，更不會以此對他過於責難。
可實際上，卻是那些世家門閥在曆陽水患中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巨大利益，故意給朝廷出的難題。
如此擠牙膏一樣的賑災，固然不會餓死災民，效率卻極為低下，鬨不好，他這個欽差會被一直拖在曆陽，至少半年之內彆想返京！
可惡啊……
這樣下去絕對不行。
可他又不想初到曆陽，就和馮隱他們關係鬨僵了，否則，沒有這些地方官配合，想辦好差事，無異於登天之難。
想到這裡，楚昊試探問道，“馮大人，既然如今賑災糧都已到位，何不把這些糧食儘快全部運往災區呢？”
馮隱聞言與其他官員對視一眼，笑道，“楚大人這想法太過簡單了。
烏江泛濫，災民無數。
雖然下官已經組織了災民在梁山一帶恢複重建，可仍然免不了有部分刁民聚哨深山，投身匪盜。
一旦把所有賑災糧運到梁山縣，被那些山匪強盜搶了怎麼辦？
下官可不敢擔這個責任哪！”
馮隱說完，其他人也紛紛附和，一副楚昊資曆尚淺經驗不足的樣子。
見楚昊臉色越發難看，馮隱再次說道，“當然，如果楚大人一意孤行，下官自當從命，隻是萬一真的出了什麼差錯……嗬嗬。”
接下來的話不用說，楚昊也明白。
這些人巴不得楚昊如此決定呢！
隻要賑災糧在梁山被搶，他這個欽差就算不人頭落地，結果也好不到哪兒去。
這個險，他當然不敢冒。
正當他左右為難之際，秦朗匆匆走了進來，神色凝重地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什麼？！”
楚昊豁然起身。
馮隱見狀下意識地問道，“大人，出了什麼事？”
楚昊沉聲道，“本官隨行侍衛被抓了！”
呃——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
就算馮隱等人有心為難楚昊，可還不至於剛一見麵，就對他身邊的侍衛動手吧？
秦朗麵色悲憤道，“被抓到府衙牢房裡的沈浪和林三兒，是五皇子府侍衛！”
馮隱等人似乎並沒有太過驚訝，隻是不約而同的看向曆陽郡尉裴陽身上。
裴陽麵不改色，淡然笑道，“昨天下麵的人報告說，有人在運糧隊鬨事，還打傷了押糧官兵，原來此人是五殿下的侍衛。
不過下官也是依法辦事，還望大人見諒。”
一旁的馮隱見狀，打了個哈哈，“既然是五殿下的侍衛，裴大人，依本官看，如果沒什麼大問題，不妨大事化小，把人放了吧？”
眾人表情落在楚昊眼中，心中已然明了。
這些人分明早就知道沈浪是成殷府裡的人，卻又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無非就是惡心一下成殷，順便討好成謹，捎帶著惡心一下他這個欽差罷了……
不等裴陽回應，楚昊直接擺手製止，麵沉似水道，“本官身負皇命，豈能帶頭違法？”
“不過，諸位大人有所不知，侍衛沈浪和林三兒是奉本官之命，先行趕來曆陽替本官明察暗訪的！”
回過頭來，對書童小莊吩咐道，“小莊，你帶上本官的尚方寶劍，和秦侍衛去把沈浪他們帶到驛館，本官要親自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