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時後。
廢棄礦場深處，擠滿了維安局乾員。
拉網式搜索了半天，仍舊一無所獲。
絕大部分黑夢成員的屍骸、裝備以及隨身物品都遺留在了232號回響之地。
觸發回響的“鑰匙”，湮滅於無形。
掘墓人連一根頭發都沒給他們留下。
然而對龍見歡來說，當務之急並不是追查掘墓人的下落。
而是麵對艾德·霍克的萬丈怒火。
通常情況下，黎明城維安局的霍克局長，是一個風度翩翩，很注重形象的中年人。
就算環繞禿頂的頭發日益稀疏，他仍會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用發蠟將一圈頭發都打理得服服帖帖。
此刻，他的地中海發型卻變成了正在噴發的活火山。
“究竟誰給你的授權，誰下達的命令？你到底是剛剛在總部接受過專業訓練的重裝乾員，還是無法無天的傭兵？不，就算最臭名昭著的荒野傭兵，都不能容忍你這種自作主張的行徑！”
龍見歡被雨點般的唾沫星子噴得睜不開眼。
卻不敢反駁半句。
沒辦法，人家不但是她的頂頭上司。
還是父親的生死之交。
在父親犧牲之後，對她百般照顧，如師如父。
龍見歡不得不收拾心情，裝作若無其事：“彆發火，老頭子，你心臟不好，冷靜點聽我慢慢解釋，關於那頭a級蝕靈體的事情是這樣的……”
“等等，a級蝕靈體？”
霍克局長的眼珠幾乎要跳出眼眶，“我以為，我們正在討論的是黑夢組織和海德博士！”
“呃，一回事。”
龍見歡將來龍去脈和盤托出。
霍克局長的眼珠卻始終沒有收回去。
“你是說——”
他滿臉陰沉，聲音艱澀得像是長滿了鐵鏽的齒輪，“有一頭具備高度智慧，集凶殘和狡詐於一體的a級蝕靈體，正在黎明城外圍遊蕩？”
“不是a級。”
龍見歡想了想，偷瞄霍克局長的反應，“我重新梳理了整件事，覺得掘墓人遠超a級，或許達到了傳說中的s級。”
其實還不止。
在心底裡，龍見歡很想給掘墓人打上“sss”的標簽。
她甚至覺得掘墓人根本不是蝕靈體，而是某種比蝕靈體更加神秘和可怕的存在，某種前所未見，獨一無二的舊日支配者。
“一頭s級蝕靈體，正在黎明城外遊蕩？”
然而，光是保守估計的說法，就讓霍克局長愣了半天。
“也可能已經潛入了黎明城。”
龍見歡再次糾正，“畢竟是s級嘛！”
霍克局長瞪了她足足三秒鐘。
悶哼一聲，捂住了心口。
“老頭子，你彆嚇我！”
龍見歡急忙上前，熟門熟路地從他口袋裡摸出特效藥劑。
霍克局長足足喘息了半分鐘，煞白的臉上才浮現出一抹血色。
“對不起，局長，我錯了！”
龍見歡換了稱呼，乖乖低頭，“我意識到了自己的所作所為，逾越了一名維安局乾員的所有底線，無論您怎麼懲罰我，都是我罪有應得，我會竭儘所能，彌補一切過失，請您監督我今後的表現吧！”
霍克局長眯起眼睛。
看著一反常態的龍見歡，他敏銳察覺到了問題。
“不對，你向來是無理攪三分的性格，沒理由這麼乖巧的。”
頓了一頓，霍克局長若有所思，“而且，魯莽歸魯莽，你還不至於在工作上，開這麼大的玩笑。
“你一定還有事瞞著我，說，到底怎麼回事！”
龍見歡微微一怔，滿臉茫然。
“你不說，我親自去查。”
霍克局長說，“在我調查期間，交通處，失物招領處，證物倉庫，你喜歡待在哪裡，自己選一個！”
“彆，我的局長大人，您也太狠了。”
龍見歡猶豫片刻，硬著頭皮說，“好吧，海德博士隻是順帶，我真正的目標，其實是黑夢組織安插在維安局內部的臥底。”
“什麼！”
霍克局長眼裡爆發出毫不遜色於“烈陽之獅”的光芒。
“我得到線索，黎明城維安局內部很可能潛伏著一個黑夢組織的高級臥底，甚至就在您的身邊。”
說到關鍵，龍見歡的表情瞬間嚴肅起來，“我原本想順著海德博士這條線，揪出這個隱藏極深的家夥，之所以沒能及時向您報告，一方麵事出突然，另一方麵也是我不信任黎明城維安局的所有人。”
“情報確實嗎，哪裡來的線索？”
“我有我的渠道，您懂規矩，我不能說。”
“……好吧。”
霍克局長眉頭緊鎖，沉思半天之後，才緩緩道，“小歡，知道整件事情裡麵，你犯的最大錯誤是什麼嗎？”
龍見歡想了想。
“放跑了s級蝕靈體？”
“這不是問題，s級隻是你的猜測，我們遲早會抓住它的。”
霍克局長深深凝視著生死之交的獨生女，一字一頓道，“你犯的最大錯誤，是不該冒充‘蛇姬’！
“你根本沒意識到，那是一個多麼危險的魔女。
“知道嗎，兩天前在雷澤荒原，蛇姬剛剛屠滅了整個雷蛇傭兵團，足足四十七名傭兵都被她絞碎了骨頭，隻因為對方接下了黑夢組織的委托，卻遲了三天才完成任務。
“你覺得，當這樣一個凶殘至極的魔女，知道你竟然冒充她的身份，會發生什麼事？”
龍見歡感受到了霍克局長發自內心的擔憂。
悍不畏死的女乾員深深低頭：“對不起，局長，我知道蛇姬的可怕，我隻是太著急想要拔掉你身邊的釘子，我——
“我已經失去了爸爸，不想再失去你。”
這句話讓霍克局長愣了很久。
他長歎一聲，向外走去。
“老頭子，你去哪裡？”
龍見歡叫道。
“當然是去給你擦屁股！”
霍克局長頭也不回地怒吼，“你就準備好，去證物倉庫報道吧！”
……
霍克局長回到地麵上，愁眉苦臉地打起了電話。
每隔半分鐘，電話那頭的質疑、斥責和命令，都會讓他下意識揪掉幾根頭發。
夕陽被地平線吞噬時，他的頭發快揪完了。
霍克局長撥通最後一個電話。
“……黎明城分部全滅，海德博士斃命，一頭疑似s級蝕靈體在逃，還有‘未知紀元’，是的，情況不是一般的複雜。
“什麼，您準備親自來黎明城坐鎮指揮？那就完全沒問題了。
“隻不過，還有一件事，算是我個人冒昧的請求。
“涉及到我最得力的部下，某種意義上，甚至是我的女兒。
“如果您不能答應的話，很遺憾，我們的合作隻能到此為止，我會承擔一切後果。”
不知對麵說了什麼。
頭發稀疏的中年人鬆了一口氣，臉上盤旋了半天的陰鬱，稍稍消退了幾分。
“萬分感謝您的寬恕，我用生命擔保，絕對沒有下次。”
霍克局長的視線儘頭，地平線上的鋼鐵之城，正在被黑色潮水般的夜色，緩慢卻不可遏製地淹沒。
“那麼，我就在黎明城恭候您的到來了，蛇姬女士。”
【第一卷“黑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