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許焰頓了一頓，“我該選哪張？”
喇叭裡傳來低沉的笑聲。
儘管聲音經過處理，許焰還是從慵懶和冷漠交雜的笑意中，聽出了說話者的身份。
那個把車開到他臉上的女人。
“當你觸碰到命中注定的守護靈，你會知道的。”
蛇姬淡淡道，“或許，不是你選擇靈體，而是來自舊日的靈魂之火，選擇能讓他們重燃的薪材。”
許焰深吸一口氣，目光從十二張青銅靈卡上逐一劃過。
手掌大小的金屬卡片，由七八層不同材料嵌套重疊，組成了夾心結構。
每張靈卡的表麵都鐫刻著細若發絲的構紋。
仿佛一座座錯綜複雜的迷宮。
迷宮中央，構紋交錯，化作漩渦。
漩渦深處的靈能漣漪，令他產生了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英靈紀元的‘封印卡片’，和修真界的‘魂戒’、‘拘魂鈴’、‘鎮魂鐘’甚至‘人皇幡’，底層架構大同小異，不知道有沒有技術上的傳承關係？”
許焰心思電轉，很快意識到將“魂戒”和“拘魂鈴”，打造成卡片形態的好處。
第一，卡片的表麵積更大，能鐫刻更多構紋和符陣，極大降低了製造難度，也為工業化大批量印製提供了可能。
第二，卡片便於攜帶，也不容易損壞，比拳頭大不了多少的卡包，就能攜帶幾十張封印卡。
第三，隻要能統一卡片的規格和製式，就能針對不同的卡片，研發各種外設和強化模塊，大幅提升了擴展性、升級空間和個性化定製的豐富性。
不愧是封印術發展到極致的產物，現代化法寶的版本答案。
許焰心中點頭。
話說回來，這個時代的封印卡，也不是完美無缺的。
許焰粗略掃過，好幾處構紋的筆觸以及符陣的布局，讓他隱隱生出滯澀之感。
萬魂宗是攝魂、養魂、鎮魂、控魂的大行家。
身為宗門天驕，許焰早已將初級製符術中的《感應篇》、《陰符篇》、《契金篇》融會貫通，領悟了幾十種鎮魂符、驅魂符和燃魂符的奧妙。
應用在封印卡上，應該能大幅提升卡片的性能，讓存儲其中的殘魂，發揮出更強大的力量。
“他日若有機會，可以請一些英靈紀元的神話製卡師到人皇幡中做客，大家談古論今，互通有無，切磋技藝，豈不美哉？”
許焰暗暗琢磨。
這是後話。
眼下最重要的，是選擇自己的第一張，也是生死攸關的封印卡。
“嗯？”
然而，當他按照蛇姬的引導，將精神力凝聚成靈絲，接觸封印卡中的靈體時。
靈絲卻似泥牛入海，根本感應不到靈體的存在。
哪怕他將幾張青銅卡放在掌心，好似賭神般搓了又搓，都沒有任何反應。
非但歌莉大惑不解，隔壁的海德博士和蛇姬麵麵相覷，就連許焰自己都開始懷疑。
“怎麼回事，這具身體如此精壯，該不會連虎狼之藥都不起作用吧？”
反複嘗試，他終於在一張三星青銅卡內，感知到一縷微弱的魂火，如同風中之燭般瑟瑟發抖。
無論他怎麼召喚，舊日殘魂始終躲在構紋和符陣最深處，死都不肯出來。
“等等，這些舊日殘魂，都處在極度恐懼的狀態中，他們……害怕我？”
許焰意識到問題所在。
舊日殘魂懼怕人皇幡。
就像野獸對天敵，有著本能的恐懼。
“你們害怕……被我吞噬？”
許焰啼笑皆非，“在下又不是什麼生吃魂魄的魔鬼，你們實在多慮了！”
這番誠意並不足以打動青銅之靈。
他也不太滿意這些家夥的表現。
要麼東躲西藏，瑟瑟發抖。
要麼意識到在劫難逃之後，僵硬呆滯，死魚一樣，叫都不叫。
許焰索然無味。
很難想象如此不堪的殘魂，能和他並肩作戰，殺出重圍。
“等等，這是什麼？”
直到第十一張封印卡，裡麵倔強燃燒的靈魂之火，終於帶給他意外驚喜。
這是一張品相不佳的老舊卡片。
在血戰中粗暴激活多次，又沒得到良好的保養。
卡麵上的構紋模糊，符陣邊界不清。
邊緣布滿了肉眼無法察覺，觸感卻頗為粗糙的細小崩口。
存儲在裡麵的靈魂之火，與其說是“火焰”，倒不如說，隻是一顆垂死掙紮的火星。
然而——
當其他殘魂麵對人皇幡的威壓，不是瑟瑟發抖，就是坐以待斃時。
這顆火星卻受到刺激，亮度驟然提升一個台階，綻放出了無比刺眼的光芒。
“連人皇幡都不怕，這已經不是普通殘魂了！”
許焰精神一振，明白了蛇姬的意思。
他凝聚意誌，精神力通過靈絲，源源不斷灌注其中。
老舊卡片像是被賦予了嶄新的生命，輕輕震顫起來。
靛青色的金屬光澤，逐漸變得晶瑩剔透。
細若發絲的構紋輕盈跳躍，在距離卡麵半個手掌的高度上縱橫交錯，化作一副簡單的立繪：
一尊支離破碎的黑色重鎧，拄著一柄斷裂的雙手巨劍，單膝跪在滾滾灰霧中。
立繪下方，文字浮現：
【黑夜殘兵】
【等級】：青銅一星
【天賦】：不屈
【不屈】：重傷瀕死時，有一定概率，小幅提升戰鬥力，延長戰鬥時間
【進階方向】：黑夜劍士、黑夜騎兵
【描述】：第一紀元中期，黑夜學派的墓地秘巫，利用永恒戰場上的殘破鎧甲，煉製的不死傀儡
……
立繪和文字都相當簡單。
從歌莉的表情也看得出來，這張卡片在常人眼中平平無奇，甚至有些糟糕。
但許焰堅信自己的判斷。
伴隨著他的精神力持續輸入。
立繪中的殘破鎧甲，像是從長眠中蘇醒。
它的頭盔深處，也鑽出一根纖細的靈絲。
“如果這就是你的選擇，那就簽訂契約吧！”
蛇姬的聲音毫無波瀾，聽不出她對許焰的選擇是否滿意，“禦主和守護靈的靈絲纏繞在一起，契約就完成了。”
許焰點頭。
咬緊牙關，額頭青筋畢露，裝出一副連契約最低級的青銅戰靈都要竭儘全力的樣子。
靈絲震顫了半天，才輕輕纏繞住了“黑夜殘兵”的殘魂。
伴隨著兩條靈絲越纏越緊，卡麵上的符陣逐一閃耀，如同漩渦般緩緩轉動。
大量信息從卡片深處，順著靈絲湧入許焰的腦海。
他在恍惚間，仿佛看到古老的祭司在詭秘的神像麵前頂禮膜拜，召喚來自永恒之河深處的不眠者。
嗅到魔藥、甲殼蟲汁、接骨木、朱砂粉的氣味。
聽到蘆葦筆在莎草紙上“沙沙”作響，服下秘藥的女巫低吟淺唱，西裝革履的惡魔端坐在蒸汽打字機前麵敲擊著黃銅鍵盤的聲音。
所有一切，化作了不同紀元，不同文明，不同力量法則下的靈契之誓：
“時間長河的至高主宰，敬請見證！”
“吾為塵與灰，汝乃光與影！”
“吾之血即為汝之血，吾之榮耀即為汝之榮耀！”
“從虛無至永恒，至上之冠為證，如地上之行，如天上之靈！”
禦靈術發展數千年，過去需要各種繁冗儀軌，極端情況下甚至要好幾天才能完成的契約儀式。
都被封裝到了方寸之間，自動激活，瞬間生效。
然而，符陣漩渦還未停止轉動。
許焰腦域深處，一股神秘力量就急不可待地湧動出來，餓虎撲羊般籠罩住了封印卡。
就像一份優先級更高的靈魂協議，順著靈絲瞬間寫入卡片，覆蓋了卡麵上鐫刻的普通契約，解鎖了更多權限。
“轟！”
許焰腦域深處，紅點急促閃耀，一處神秘空間轟然展開。
“黑夜殘兵”最真實的投影，浮現在神秘空間裡麵，比懸浮在卡麵上的立繪，更精致和華麗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