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
錢斐大步流星地走過去,直接奪過場務的場記板,揚聲喊停。
場內頓時安靜得能聽見雪落的聲音,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她胸口那口氣憋著,上不去也下不來,白皙的臉漲得通紅,明亮的大眼睛裡麵似乎燃著兩簇小火苗。
顧沉舟甩了她,現在卻站在片場被人扇耳光,扇得臉都紅了。
這不就是在打她的錢斐的臉?
沒錯,就是這樣。
她絕不是覺得他可憐,想為他討回公道。
她眼神冷冽,一巴掌拍在導演桌上,震得導演的保溫杯滾落,熱水混著枸杞灑在雪地裡,騰起一縷輕煙。
導演被嚇了一跳,“錢總,怎麼了?”
現場瞬間寂靜,所有人屏息凝神,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眼觀鼻,鼻觀心。
顧沉舟微微抬眸,目光淡淡地掠過她,眼底的訝異一閃而逝,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一片陰影,將情緒掩藏得滴水不漏。
七年未見,她的暴脾氣依舊如故。
看見他這副狼狽模樣,她應該很得意吧?
畢竟她向來記仇。
或許下一秒,她就會毫不留情地把他趕出劇組。
可她接下來的話,卻讓他怔住了。
“這場戲ng十幾次,所有人陪著加班,你的演技呢?”她冷聲斥責女主呂藝,聲音淩厲,毫不留情,“還科班出身?說出去不怕丟你老師的臉?”
話音落下,她猛地抬手,手指幾乎點在呂藝的鼻尖上。
那修過的高科技鼻子微微一顫,仿佛下一秒就要歪了。
呂藝被懟得臉色青白,嘴唇顫了顫,愣是沒回嘴。
“換掉。”錢斐語氣果決。
四下寂靜,眾人麵麵相覷,隨即心中竊喜。
呂藝演技爛,架子還大,遲到早退是常事,全組人因為她多加了多少班?敢怒不敢言。更彆說她前兩天還去敲顧沉舟的房門,被拒絕了,今天這場戲明擺著是蓄意報複。
十幾個巴掌甩下去,明眼人都知道,她在故意羞辱顧沉舟。
“你誰啊?”呂藝聽到自己要被換掉,竭斯底裡尖聲道,“換我?投資人點頭了嗎?”
“我是製片人,我爸是投資人。”錢斐冷冷勾唇,似笑非笑,“怎麼,你想做我小媽?”
呂藝氣得臉色鐵青,高跟鞋踩在地麵上咯咯作響,莫名讓人心煩。
錢斐懶得再看她,目光一轉,指向顧沉舟,嗓音清亮:“從今天開始,男主換成他。”
全場死寂,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工作人員驚得下巴都快掉了,連手上的道具都沒拿穩,直接“哐當”一聲砸在地上。他猛地回神,連連鞠躬,冷汗直冒:“對不起,對不起!”
製片人竟然當場宣布換掉男女主角!
這可是電影圈前所未有的場麵,估計很快就會席卷熱搜,掀起腥風血雨。
眾人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顧沉舟,眼神裡多了幾分意味深長的揣測。
這位白富美製片人……怕不是看上了顧沉舟?
而被眾人圍觀的男人,隻是靜靜站在原地,身形挺拔,眸光微斂,情緒藏得極深,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徐導隻當他是一時被天降驚喜砸懵了,忍不住推了推他僵硬的肩膀,語氣又急又輕:“顧沉舟,還不快謝謝錢總?”
顧沉舟抿了抿嘴,聲音低沉:“謝謝錢總。”
嘴上說著“謝謝”,下巴卻繃得緊緊的,眉間隱隱帶著鬱色。
比起十八歲時的鋒芒,他如今沉鬱內斂,隱忍克製。
是因為家庭變故嗎?
還是怕她這個前任蓄意報複?
當年他跟她斷崖式分手,她才從報紙上得知,顧遠——顧沉舟的父親——因涉嫌性侵女演員,被女演員男友捅了幾刀,當場死亡。
他母親悲痛過度,患上抑鬱症,顧家賠付了巨額違約金後,一貧如洗,現在債務還沒有還清,他還在代父償債。
一夜之間從星二代淪為落魄少爺。
聽一些高中同學提起,他大學是半工半讀的。
回過神時,錢斐發現顧沉舟的襯衫濕透,貼在精瘦有力的身軀上,肌理清晰,隱約露出兩點曖昧的粉色。
怪不得周圍幾個女工作人員眼睛發直,綠光直冒。
她心頭窩著一股無名火,咬牙道:“去換衣服。”
她轉身大步走在前麵,顧沉舟亦步亦趨跟在後麵。
——倒不是他非要跟著她,而是更衣室也在這個方向。
忽然,錢斐猛地停下腳步,挑眉看著他,語調陰陽怪氣:“顧沉舟,你是不是每天都在後悔,跟我分手?”
顧沉舟腳步未停,神色淡漠:“沒有。”
兩個字,輕飄飄地砸下來。
瞬間點燃了她的怒火!
“嘭”——
他突然頓住腳步,錢斐猝不及防,直接撞上他的後背。
她揉著被撞疼的額頭,氣鼓鼓地瞪他一眼。
“這裡是男更衣室。”
顧沉舟淡淡地提醒,隨即背過身去,拉開濕漉漉的襯衫。
修長的手指隨意扯下紐扣,肩胛骨的線條流暢,腰腹精瘦有力。
錢斐斜睨他一眼,嘴角微揚,似笑非笑:“怎麼,想爬我床?晚了。”
“……”
錢斐差點被氣笑,甩手就走。
不遠處,顧沉舟換好衣服,隨手遞給她一麵鏡子。
她挑眉,“什麼意思?是在暗示你念念不忘的人,在鏡子裡?”
“挺老套的。”
“……”
顧沉舟看傻子一樣看著她,語氣淡淡:“儀容。”
她愣了一下,拿起鏡子——
左眼的假睫毛已經掉了,右眼的卻還粘得牢牢的,一邊禿,一邊翹,醜得讓人無法直視!
她臉色一變,幾乎落荒而逃,狂奔進洗手間。
對著鏡子,她一把撕掉殘存的假睫毛,眼皮一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該死!
沈燦燦公司營銷副總非要她試用新品,說這款假睫毛黏性強、防水防汗,結果……坑得她在前任麵前出了大醜!
錢斐恨得牙癢,火速掏出手機撥通電話,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沈燦燦!因為你,我的臉丟到瓜哇爪國去了!”
對麵傳來一陣輕笑,沈燦燦不以為意:“錢斐,你分明對他餘情未了。”
“屁!”她氣急敗壞,“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本大小姐有錢有貌,他憑什麼不喜歡我?”
沈燦燦沉默了片刻,語氣意味深長:“彆又撞得頭破血流,換個人喜歡吧,安冉學長就挺好。”
錢斐冷哼:“笑死人,誰喜歡他了?一年之內我要拿下他,然後在他最愛我的時候甩了他。”
沈燦燦太陽穴突突直跳,對錢斐清奇的腦回路早已習慣,但每次聽到還是忍不住扶額。
還記得高一那年,她被同班幾個女生堵在廁所裡欺負,沒人敢多管閒事。
就在她絕望之際,對麵的隔間門突然被踹開。
錢斐手持拖把,氣勢洶洶地衝過來,拖把狠狠砸在霸淩帶頭女生的臉上!
“姑奶奶被你們吵得連拉屎的心情都沒有了!”
那一刻,沈燦燦又感動又好笑,心想——這人怎麼有點神經質?
電話的電流聲讓她閃回現實,沈燦燦冷靜提醒她,“彆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