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靜的落針可聞,許久都沒有人再發出一點聲音。
這時候,眾人看著趙靈姝的眼神,似乎都多了幾分敬畏。
那可是秦王!
是太子和諸皇子見了,都得退避一射之地的秦王!
是可見君不拜,在太極殿都可坐著聽政的秦王!
是頭頂秦朝的“秦”這個國姓的秦王!
趙靈姝冒著大雨從金光寺逃回府,路上竟然遇到秦王!!
她怎麼每次都走狗屎運!
二夫人和趙靈溪恨的咬著牙,眼睛都羨慕出血了。
反觀洛思婉與段雅雯,兩人一個眉眼閃爍,麵上露出嬌羞和遺憾之色;另一人則是深深的羨慕——若他們四房能搭上秦王的線,何愁沒有起來的時候。
安靜的室內,隻有風雨瓢潑的聲音不知疲倦的響著。
涼風吹進來,諸人的身影被風吹的飄忽不定,好似有許多魂魄仗著暗夜,在肆虐遊行。
這愈發襯得氣氛詭譎,讓人心生壓抑。
也就在這時候,老夫人陡然開了口,“你竟然真的搭救了秦王?”
趙靈姝早就看見老夫人從淨室出來。
她頭頂著那麼大的膿包,那膿包在滿室燭光的映照下,反光發亮,她想注意不到都難。
注意到了,趙靈姝就不免多看兩眼。這一看之下,趙靈姝要非常努力的忍著,才能不笑出聲。
剛才老夫人頭上的包,還隻有嬰兒拳頭大小。現在呢,那包和那發麵窩窩似的,整個膨脹起來。
打遠處一看,這造型有點像南極仙翁。
啊呸!人家南極仙翁好歹是個壽星。老夫人作孽多端,她還指望長壽?
她這樣的人,她多活一天,對於旁人來說都是痛苦。
趙靈姝懶懶的看著老夫人,“搭救說不上,不過是順路捎了殿下一程……那我還能說假話?這事兒經得起追究麼?你要真不相信,你派人打聽去,我總不能漫天扯謊,自己杜撰一個秦王出來。哦,對了,送我回來的,也不是我什麼相好,那是秦王身邊的近衛,官職怕是比我爹都高。”
寂靜,屋內又恢複死一般的安靜。
許久後,老夫人輕咳一聲,她不說秦王了,而是努力端起老封君的派頭,說教趙靈姝。
“你這丫頭,什麼相好不相好的,你是個姑娘家,這麼口沒遮攔的,你還想不想嫁人了?”
趙靈姝撇嘴,“嫁人有什麼好?我沒打算嫁人,我準備招贅!不管我娘生不生得出兒子,我們昌順侯府的傳承,總不能斷在我爹娘這裡。為了我爹娘死後不被祖宗們指著鼻子罵,我直接招個上門女婿上門算了。”
常慧心明知道女兒說的是氣話,也忍不住拉住她的手,讓她快彆說了。在場幾人都不是什麼嘴緊的人,這話傳出去,女兒的親事真要作難了。
常慧心急的不得了,在場卻有比常慧心更著急的人。
老夫人脫口而出,“你個孽障,招贅的事兒你想都不要想。”
二夫人也著急忙慌的說:“這是什麼話?普通人家招贅也就算了,咱們是侯府,若下一任繼承人的血脈,流著彆人家的血,祖宗在地下,怕不是要氣死。”
趙靈溪:“過繼也比你招贅強。咱們家又不是沒男丁,什麼時候需要你來頂門立戶了?姐姐你也是個姑娘家,順著長輩的安排嫁出去就算了,你還想招贅,你這也太異想天開了。”
趙靈姝嗬嗬,狐狸尾巴這不就露出來了麼?
儘管將趙靈旭過繼到大房一事,老夫人與羅思潼私下沒少嘀咕。但那是私底下,大麵上卻沒人提起。
因為趙靈姝她爹趙耕樵,和她娘常慧心,年紀都還不算大。
兩人成親早,現如今也才三十左右。這個年紀,有人做了祖父不假,但這個年紀,很多人還能生也是真。
沒見當今聖安帝與皇後都四旬往上的人了,去年還添了個小公主麼?
皇帝和皇後那麼大年紀了還能生,沒道理他們比皇帝皇後小一輪,就徹底否決他們的生育能力啊。
正是因為抱著這種想法,趙靈姝她爹和她娘沒少折騰。
又有老夫人在上邊摻和,她娘喝符水、吃子孫餑餑、吃彩蛋、吃車前草、吃小泥人下人的陽物,這都是小操作。
她爹和她娘更是被老夫人支使著,將京郊附近的寺廟全都拜過了。什麼觀音菩薩、碧霞元尊、九子母、金花夫人。彆管是不是本地神,彆管能不能管到京城的事兒,隻要有人說靈驗,隻要附近有廟宇,她祖母就催著爹娘去一趟。
更彆提什麼算著日子行房,用什麼姿勢行房了。
趙靈姝那時候小,齊嬤嬤傳遞老夫人的“旨意”時沒背著她,年小懵懂的趙靈姝睡在母親的碧紗櫥中,將這些全聽到了腦袋禮。
可這些也沒起作用。
趙靈姝覺得,若不是巫蠱被本朝嚴令禁止,她祖母指不定還要找個巫師來做法。
若不是“棒槌會”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侯府又是勳貴世家,實在丟不起那個臉,不然,她祖母還有可能讓她母親去參加所謂的棒槌會。
說這麼多,是想說,為了生個兒子,一家子真沒少折騰。
可這折騰也主要折騰的她娘。
她爹呢,陪著跑了兩趟見沒求來結果,就不樂意跟著跑了。
於是,求子的苦再次留給她娘一個人吃。
……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都控製不住自己的拳頭了。
趙靈姝心中鬱煩,看著一臉算計、麵色陰沉的二嬸與趙靈溪,一句話都懶得與她悶說。
但不說不行,他們怕不得以為她怕了。
趙靈姝就說,“二嬸,你剛才那話什麼意思?什麼叫‘侯府的下一任繼承人,流著彆人家的血,祖宗在地下怕是要氣死了’?那怎麼滴?自己生個孩子啊?原來孩子一個人也能生出來?我人小不懂事,這次可真是長見識了。”
常慧心又拉她,“什麼生孩子不生孩子的,你是個姑娘家,你給我閉嘴吧。”
趙靈姝委屈:“我閉不了嘴啊娘。我不閉嘴,人家都當我死了,我若是閉了嘴,那我就真死了。”
“什麼死啊活啊的,菩薩彆跟她計較,她小孩兒家家的,不知道輕重,胡說的。”
趙靈姝還想繼續發揮,無奈她娘一聽她說死啊活啊,就眼皮子直跳。沒辦法,趙靈姝隻能偃旗息鼓。
心裡憋了那麼多話,偏偏沒的說,趙靈姝那叫一個鬱悶。
也就是這時候,老夫人見趙靈姝終於安生了,輕舒一口氣,去床上躺著了。
老夫人傷了,那今晚就要安排人伺疾了。
二夫人傷了腳,肯定不願意留下來。但她心眼兒多啊,偏做出想留下來伺候婆婆,偏不能留的遺憾模樣來,趙靈姝搶在老夫人開口前說,“二嬸留下來也好。祖母遭此難,原就是你之過,你留下伺候祖母,也可以減輕內心的痛苦,這真是再好不過。”
趙靈姝不說,老夫人險些忘了,她之所以會磕成這個樣子,全是老二家丟開她惹的禍。
老夫人的眼皮立刻耷拉下來,“老二家的今天留下吧。”
二夫人一愣,“唉,唉,好。我原就是這樣打算的,娘受了傷,我就是回去也睡不著,還不如留在這裡陪著娘。”
趙靈姝白眼,“那就讓二嬸留著吧,我先陪我娘回去歇息了。我都好幾天沒見我娘了,今天可得讓我娘好好陪陪我。”
一屋子人俱都露出無語的表情。
老夫人見不得趙靈姝自在,在她將要出門時喊住她,“你們先彆走,我還有兩件事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