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粉絲還有簽…簽名……
“……”
大腦混亂一片的狐川辻人捏著筆埋著頭,根本不敢抬起,眼觀鼻鼻觀心、兩隻眼睛寸步不移停在翻開到副刊的雜誌頁,與其上向外看來的自己對上視線。
居然直接就那麼……就那麼說出來了!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給他留!
簽字筆越攥越緊,埋著頭的小黑毛幾乎要將手裡這支可憐的筆捏碎,對麵的人、不輕不重瞥過,眉梢輕動,
“你——”
“我、我在簽名!”
小黑毛條件反射欻欻一頓劃,肌肉本能簽出了個完美的名字一股腦塞給人,“給你!”
角名倫太郎:“……”
能察覺到人視線停留自己身上,狐川辻人克製了下,竭力將先前角名幾句話造成的心底震蕩壓下,穩住表情,緩緩吐出一口氣,再抬眼——
“……”
“謝、謝謝你的喜歡。”
乾巴乾澀且尷尬,就差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
——這是什麼社死場麵啊!!
他本該鎮定一點,從容地接過筆,在雜誌副刊上簽下自己的名字,說不定還能寫個什麼花哨的to簽之類……但是現在,完全做不到!!
雖然先前已經隱隱約約猜測到角名可能是,但是自己模糊猜測到和這家夥毫無預兆地就直接衝臉、當麵承認完全不是同一種感受!
好笑變驚悚……這家夥原地給他來了個大的!
好不容易處理好自己混亂的思緒,狐川辻人大腦趨於穩定,也終於能稍微緩口氣,欲要恢複先前那副遊刃有餘的態度,
“隻是謝嗎?”
對麵的人不輕不重開口。
加載到一半又卡住,黑發少年繃了半晌、結結巴巴,“那、那我還要做些什麼。”
眼皮子底下,骨節分明的手指輕點,扣在新鮮出爐的簽字筆跡上。
角名倫太郎不緊不慢重複,“……‘如果還有其他人的話,下次可以告訴我,我會好好準備to簽’,”
話語一字一句,黑發少年眼皮跳了下,還沒反應過來,麵前說出這話的人慢吞吞繼續,“上次是這麼說的,現在……辻人不準備這麼做了嗎?”
狐川辻人:“……”
終於知道剛剛為什麼眼皮狂跳了,居然拿他以前說過的話來壓他!
——太惡劣了!
心底罵罵咧咧,麵上卻不能亂,黑發少年深吸了口氣,微笑從容開口,“當然、我會做的,那麼角名同學有什麼想要我寫的嗎?”
“有的。”
“告訴我就好,現在我來寫,”狐川辻人重又拿起筆,筆尖點在紙麵,麵上是麵無表情集中注意力等待,而心底則繼續罵罵咧咧。
“可以再寫一遍你的名字嗎。”
記仇的小黑毛皺眉,半婉拒半提醒道,“是to簽,剛才已經簽過名了,角名同學你應該要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才對。”
“嗯,那就是我想要的。”
“……”
“……”
狐川辻人僵硬緩緩轉頭。
角名倫太郎正支著臉看著他,眼瞳對上,視線不輕不重落下,麵上表情無波無瀾,話語平鋪直敘,
“不可以嗎?”
狐川辻人:“……”
這倒也不是什麼可以不可以的問題,就是……
——所以這家夥到底在搞什麼啊!?
狐川辻人現在整個人連帶大腦幾乎都一起陷入混亂。
絕對是哪裡出錯了,16歲的角名倫太郎居然當他的麵承認自己是他的粉絲什麼的,哪怕是上輩子那位三十歲的角名君也不……
——不對、那家夥好像也是他的狂熱粉啊!!
黑發少年一瞬死目,再一次深感頭疼與無奈。
……這麼一看,就能說通了。
狐川辻人緩緩捏住筆,儘管此刻很想拽著對麵這位16歲的角名同學的衣領大喊你到底想要搞些什麼給我正經一點,但是多年下來的職業素養上線。
對方的身份現在轉變成了‘粉絲’,再如何…他都要好好地服務、儘到應儘的責任。
“好、我知道了。”黑發少年皮笑肉不笑,“再寫一遍我的名字就好了,是嗎?”
角名倫太郎:“嗯。”
相當簡略、相當明了。
繃著小臉,狐川辻人絕望地又簽了一遍,想了半天還是想不通、又多嘴問了一句,“除此以外,角名同學你真的就沒有其他什麼想要的嗎?”
角名倫太郎:“有的吧。”
有轉圜!
狐川辻人筆頓停,滿懷期待預備要抬起頭的下一秒:
“我可以叫你辻人嗎?”
狐川辻人:“?”
狐川辻人:“……”
他緩緩敲出一個問號,表情難得有些崩,直盯盯地甚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人。
——不是、話題是怎麼跳到這兒來的啊!!
而且就算他說不可以,但之前不都已經叫了好幾次嗎!
這算什麼……先上車後補票?!
吐槽欲大爆發,完全心累的黑發少年扶額忍了忍,“我的意思是……to簽你還有什麼想要。”
“這樣啊……”
語氣不高,莫名就讓人感覺他情緒低垂下去。
狐川辻人摁捺了下,還是克製不住視線悄摸看了過去。
正正巧巧、對上雙望著他的幽綠眼瞳。
“隻要有辻人你的名字,就已經足夠了。”
——nice itch!
恍惚的狐川辻人茫茫然間似乎聽見了自己血條遭受暴擊而清空的聲音。
先前還說16歲的角名同學比30歲的角名君更有趣、更加好逗弄……完全預判錯誤,這家夥根本就是個超直球選手。
就算比起十五年後的自己也毫不遜色,甚至因為年輕、更加沒輕沒重,什麼軟的硬的都朝他來啊。
狐川辻人眼皮又一跳。
等等……剛剛他故意逗人的時候,角名這家夥一直悶在那沒說話,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切開黑??
茫然的小黑毛定定盯著人看了會兒,換來角名倫太郎同步回以的平淡注視。
不,應該是他的錯覺,這家夥怎麼看都不是那種憋著壞的性格,就算是上輩子也沒有。
一定隻是他的錯覺!
而且……‘辻人’,他又想起那句‘辻人’,從16歲角名倫太郎口中念出的、對於他們現在的關係有些稍顯親近的稱呼。
第一次叫他辻人是在昏暗巷道內的危機時刻,想到先前在巷道內、因為過於警戒與堤防直接誤傷了人,黑發少年緊繃神情漸緩,未消散去的愧疚又慢慢攀附而來。
餘光輕微跳了下,落在對麵的角名的手上,對方似乎毫無所察,自然狀態下放鬆,看不見那點傷口,所以印象才更深刻。
黑發少年到底還是心軟了,臉頰輕微側了點,“彆總說什麼隻要有我什麼的就足夠了,”他抿了下唇,一貫清冽的聲音緩下許多,出口話語放得輕又慢,
“…很容易會讓你喜歡的人誤解啊。”
角名倫太郎慢慢眯起眼。
狐川辻人呼出口氣,點到為止。
16歲,到底還是不成熟,這種說什麼甜言蜜語的心思撲在他這兒又有什麼用,撲在那位不知名的暗戀對象身上才是正道……他們上輩子的這個時候又沒什麼交集。
提氣又準備再說些什麼,但餘光瞥到人一如既往沒什麼表情的臉,黑發少年卡頓了下,
……嗯?怎麼看起來…有點不對勁?
難道是剛剛說的有點重,刺激到他了?
黑發少年蹭了下臉頰,餘光一直關注著人一舉一動。
看起來怪可憐的,給個台階算了。
他斟酌著小心開口,“我沒有指責的意思…抱歉,說的有點過了。”
“不會,”角名慢慢出聲,但視線低垂,在狐川辻人的角度隻能看到與平常差不多的臉,可周身氛圍都能感覺的出,對方絕對稱不上開心。
完了,更加愧疚了。
心虛的小黑毛竭力補救,“那個、至於剛剛說之前的‘辻人’什麼的……”
他小心翼翼望了眼人,沒有表情。
當機立斷拍案:“當然可以這麼叫!角名同學你想怎麼叫都行,我不介意的!”
對麵的那位角名同學似乎稍微提精神,“……真的嗎?”
小黑毛連連點頭,“真的真的。”
——有效!
某位角名同學又垂下眼:“那我可以添加辻人的聯係方式嗎?”
此刻滿心隻想著哄人的小黑毛自然大開方便之門,對此毫不設防:“當然可以,角名同學想要的話都可以。”
角名終於看向他,黑發少年眨眨眼,心領神會,“當然——角名同學你有任何想說的都可以直接告訴我!”
“那現在,我可以再靠近一些嗎。”
嗯?靠近?為什麼?
小黑毛摸不著頭腦,雖然、但是…應該也沒什麼。
“可、可以的吧,”狐川辻人遲疑了下還是應了。
對麵的褐發人影手一支地,起身換了個方向坐下,距離的確是靠近了。
黑發少年想了想,代入這位角名同學的粉絲角度的話,的確是會更加想靠近點的…吧?
狐川辻人心底說服自己,此刻在再看角名表情。
小黑毛的雷達感知了下,嗯嗯、沒問題了!
“辻人,”
身側的人突然又念出他的名字,狐川辻人把簽字筆蓋好、“哢噠”一聲後耐心回過頭,微微彎了下眼應聲,“嗯嗯、我在的!”
“怎麼了,角名同學,還有什麼需要我——”
看清的一瞬、說至一半的氣音。
黑發少年眼瞳凝縮著顫了下。
轉來的視野正中,不知何時,褐發人影已經逾過人際交往的邊界靠近過來。
壓近、靠近,隻剩最後一線。
呼吸屏住,絲縷溢出,存在感從難以察覺的低微轉至難以忽略的強烈,強烈到占滿全部。
……哪裡還有一絲一毫先前感知到的低沉情緒。
兩人之間落下些許發絲,蹭在黑發少年臉頰,微亂且泛起細密癢意,狐川辻人此刻顧不上那些,他的視線已經被角名倫太郎完全攝住,分不出絲毫心神。
但垂著視線的人沒有,平靜伸出手,骨節分明又頎長的指節彎曲,輕又柔和地撥開、拂過,動作很輕,觸及到臉頰也僅僅隻留下一點輕微的溫度。
短暫、一蹴而就,蜻蜓點水留下的漣漪般,心臟在那輕微一觸碰中驟然收縮。
……咦?
心臟、怎麼突然跳得這麼快。
狐川辻人茫然,身體條件反射地躲避、手腕支在身後半撐著上半身,大腦如咬合錯位的齒輪般慢了一拍僵澀在那兒。
而麵前、呼吸交織,角名倫太郎垂下眼,視線拂過黑發少年些微緊繃的臉頰,目光落下,狹長眼瞳裡幽綠一點顏色緊鉤鉤凝著、咬著人不放。
話語一點一點,不輕不重自口中遞出,低低纏纏地鎖著人不放,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遊刃有餘,湊近著似是觀察又打量,輕又慢挑明道:“……臉變紅了啊。”
“辻人你…難道在期待什麼發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