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趙小清眨眨眼,以為自己聽錯了,沈曼清做生意?
沈曼清輕笑:“等你來找我就知道了,能自己回去吧?”
沈曼清詢問她傷勢。
趙小清擺擺手,“小事。”
真堅強。
沈曼清眼裡有誇讚,與她在路口分道揚鑣。
轉身走了五六步,沈曼清聽到趙小清喊:“我會去找你玩的。”
沈曼清回憶一笑,“好。”
友誼有時候來的就是這麼莫名其妙,兩人雖然沒有成為朋友,可眼底相似的笑意那樣和諧,無限延生出某種情誼花火……
——
晚上八點,孫梅芳還在廚房倒騰。
黃家旺走進來,看到新出鍋的小蛋糕相比昨天形態更完美。
現在就算放在沈曼清做的小蛋糕麵前,也差不了多少。
旁邊已經擺放著許多做好的成品,兒子小豪豪正在疊紙殼子,一邊幫忙裝蛋糕,一邊偷吃。
黃家旺歎氣,糾結說道:“要不然咱彆賣了,這樣不好,顧隊長平時對我們挺好,你去偷人手藝搶人生意,這以後鄰居還怎麼做?而且如今在廠子裡我跟他低頭不見抬頭見,實在沒臉見他。”
孫梅芳正往盆子裡打完雞蛋,忽然把雞蛋殼砸他臉上,氣笑了:“你也知道你沒臉見他,那我有臉見我的娘家?”
“我跟你八年啊黃家旺!”
孫梅芳伸出兩根手指重重比出‘八’這個數字,語氣越發憤懣:“八年我還過成這個樣子,彆人都以為我在軍隊享福呢,可每年回家你連兩套像樣的衣服都給我買不上,多少人在後麵笑話我?“
“我有臉回嗎?”
“前兩天老娘都打電話給我了,讓我們今年不用回家,這就是你當初承諾讓我過的好日子,娘家哪個瞧得上我?”
見黃家旺垂下頭,又是那副死人樣,她臉氣得發紅,“行,我不賣小蛋糕,你倒是給錢啊,每個月給我六十塊,這小蛋糕生意我稀罕去做,家裡菜地養豬喂雞……哪個不要我?你真以為我閒的!”
黃家旺每月工資加補貼隻有三十塊,這足足翻了一倍,他就算借著休假去找些零散工也賺不了這麼多錢。
“你這要的太多了,要不然我以後禮拜天可以去找個建築散工做,每天能掙上3塊錢補貼家用,一個月能掙上十來塊錢,合起來也有四十多塊,攢一攢到過年買上兩件衣服肯定沒問題。”
孫梅芳不屑:“那離60塊還差得遠呢,你以為我要的是過年穿上新衣服這麼簡單嗎?我要的是跟隔壁家那潑婦一樣,月月能有新衣服,雪花膏一買買兩瓶,家裡的家具要全換成新的,出門在外小豪豪要買一根冰棍,我毫不猶豫給他買下來,而不是隻能光看著彆人買,八年家裡的東西縫縫補補又一年。”
孫梅芳光是想到那些苦日子,真一天都受不了。
黃家旺抿唇,聽著她數落跟他日子過得多差,難免積壓在心底的怨氣一時沒壓住‘蹭’出來,低聲道:“你要是每月不給娘家打15元錢補貼你弟弟,這些東西你一樣可以有。”
雖然或許還是比不上隔壁顧隊長妻子沈曼清日常生活,但肯定也不差。
軍區院多少跟他一樣領著三十塊工資,加上部隊每月津貼,日子照樣紅紅火火,確實誰也不像他們苦巴巴的,但誰媳婦又像她一樣每月上交工資,隔天就往娘家打錢,還打一半呢?
要說沒有怨氣,黃家旺怎麼可能沒有?
可他從來沒有說過一句。
孫梅芳就好像一下遭鋼管戳到了肺管子,炸了:“黃家旺,你什麼意思?我爸媽養我不容易,我家情況你知道,我弟弟沒有正式工作,每月就靠著去打些零散工賺錢,家裡還有兩個小娃,我父母身體不好,嫂子專門在家照顧兩老,哪有精力再去打工?我沒身前儘孝,每月給點錢怎麼了?不該給嗎?”
“你太沒良心了!”
他但凡真沒良心,就不可能八年如一日發工資就立馬給她。
家中姊妹又不止她一個,她上麵一個姐姐,下麵一個妹妹,都出嫁了,哪一個不比他們離家近?又有誰回去身前儘孝了?
其中大姐找的那姐夫是個司機,大姐自己做零散工,每月效益好能賺十來塊呢,加起來比他們日子好過多了。
也沒見每月給家裡寄錢。
一邊抱怨他沒給她好生活,一邊補貼娘家,現在錢花了,還落下一個沒良心的名聲。
黃家旺深吸一口氣,什麼也不想多說,轉身出去。
孫梅芳更來勁了,“你心虛了是不是?你個沒良心的,我告訴你從下周起你就出去給我打零工,每個月給我交40塊錢,否則我跟你沒完!”
“黃家旺,你聽到了沒有?”
沒聽見響應,孫梅芳衝到門口,見黃家旺正蹲在外麵台階上,手裡夾著根煙,準備點上。
她火冒三丈,兩步過去搶了他煙扔到地上,還狠狠踩了兩腳,邊罵罵咧咧道:“抽抽抽,就知道抽,從今以後煙都不許買,每個月兩塊零花錢一毛沒有。”
黃家旺忍無可忍,站起來怒視她:“你不要太過分了。”
“我過分?黃家旺你說我過分?”
孫梅芳怒了,抓著他就打:“到底誰過分,誰過分……”
邊打邊重複。
黃家旺習慣了不還手,隻能護著臉往後躲。
明天還要去工地,他不想掛彩去。
直至逼到了牆角,黃家旺退無可退,隻能側身把臉埋在手臂下。
但儘管已經退讓到這地步,孫梅芳絲毫沒有心疼,反而像訓斥牲畜一樣發泄心中怒火。
沈曼清匆匆回來,經過他們門口,借著裡麵燈光光線正好看到這一幕。
孫梅芳嘴裡不斷抱怨,大概就是跟著黃家旺過得多苦,當初不該嫁給他等等……
不敢摻和彆人家事,她現在跟顧行舟的事都搞不明白呢。
緩了兩步,扭頭加快腳步回家,當做沒看見。
孫梅芳聽到路上有聲音,回頭正好看到沈曼清招呼都不打一聲回去。
“小賤蹄子,這怕又要回去亂說了。”孫梅芳盯著沈曼清背影,眼裡燃燒著熊熊妒忌火苗,一腳踹在了黃家旺腿上。
她穿著丁字形皮鞋,頭尖鞋底也硬,毫不留情一腳,縱使黃家旺是軍人,也根本抵不住這麼一腳,吃痛地抱住腿,臉色慘白。
總算怒火消了些。
孫梅芳冷笑。
轉身,她盯了一眼隔壁沈曼清家,看笑話是吧?指不定明兒誰是笑話,就看誰的小蛋糕賣得更好!
她冷哼一聲,頗有自信,扭頭往廚房裡回去繼續做小蛋糕。
黃家旺放下腿,看著地上那根踩碎了的煙,眼裡驀然閃過一絲悲涼迷茫,這真的是他曾經想要的家嗎?
她的八年錯付了,那他的八年又算什麼?
夜淒涼。
黃家旺仰起頭深吸一口氣,最終一瘸一拐走過去撿起地上那破碎了的煙草,看了一眼隔壁沈曼清屋子,有一瞬間竟然眼裡閃過一絲羨慕,低頭緩緩走進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