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賽如期而至，帝光排球部全員來到杜中學體育館。
“好久不見啊神城——你這混蛋家夥又長高了吧！給我縮短啊縮短！”
“哈？杉本你還是多喝牛奶少嫉妒我比較好，嫉妒使人醜陋哦！”
兩個隊長一見麵就掐了起來，兩邊隊員滿頭黑線。
從實力上講，杜中學排球部這兩年來一直都是穩穩壓著帝光排球部一頭的，而兩個隊伍也是在這樣的針鋒相對中建立起了莫名其妙的友誼。
星野十夜和黑川俊介在隊伍的最後麵，從上車到下車一直都在喋喋不休的給星野十夜介紹杜中學的黑川俊介，此刻突然安靜下來。
星野十夜有些意外的看著沉默的黑川桑，就見黑川桑緊緊的盯著杜中學排球部的一個黑發少年。
“星野君，今天，一定要贏啊。”
星野十夜迷茫的點點頭：“我會努力的。”
那黑發少年似乎發現了這邊有人在盯著他，視線落在了星野十夜的方向。
星野十夜見自己的目光被發現，頓時下意識的移開視線，開始看花看草看石頭。
赤葦京治：……
那個橘色頭發的家夥……帝光的一年級嗎？好高！
“看來，你們今年有了不錯的一年級啊！”杉本隊長也看著那個低頭的橘色頭發，語氣感慨。
才一年級就長得這麼高，未來可期！
神城健一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杉本在說誰。
“一年級？你是說橘色頭發的那個嗎？”神城健一嘴角掛著神秘又得意的微笑：“他可不是一年級。”
杉本隊長驚訝：“不是一年級？”
他從來沒在帝光的任何比賽上看見過這家夥……總不能是什麼被藏起來的“秘密武器”吧，排球可沒有藏天才這麼一說。
神城健一笑而不語。
天降天才這種事，他才不會說出來讓杉本嫉妒呢。
一陣寒暄過後，兩隊開始熱身。
赤葦京治照例通過熱身環節觀察對手。
他的主要關注目標當然是那個從未見過的橘發少年。
一米七五以上的身高，身體比例恰到好處，熱身動作也很認真的在完成……
“赤葦，那個橘腦袋……”杉本隊長湊過來，對著赤葦京治低聲道：“感覺很不一般。”
杉本和神城也算是老朋友了，當然能看出神城對那個後輩的態度有多不同。
赤葦京治微不可查的點點頭：“多注意那個11號。”
……
背號為11的星野十夜對於對手的動向一無所知。
他完全分不出精力去關注對手，他正拿出所有的力量嘗試著讓自己不要緊張。
“練習賽，隻是練習賽……”
星野十夜小聲念叨著，臉卻白得嚇人。
黑川俊介不由得擔心道：“沒事吧？星野君你……”
星野十夜抬手，狠狠揉了兩下臉，深吸一口氣，眼神驀然堅定：“我沒事，黑川桑。”
已經練習過了……沒問題的。
……
兩隊站定，赤葦京治有些驚訝的看著網對麵的星野十夜。
那橘發少年竟然是首發！
“我們被神城當做磨練後輩的磨刀石了——雖然隻是練習賽，但果然還是有些不爽……”杉本喃喃自語。
赤葦京治微微眯起眼睛，輕描淡寫道：“練習賽的目的本來就是打磨隊伍，我們也一樣派出了一年級。”
杉本咋舌：“冷靜過頭了吧，赤葦，稍微熱血一點怎麼樣？”
赤葦京治拒絕：“沒什麼好熱血的。”
隻是排球而已。
杉本盯了赤葦京治好一會兒，才歎氣：“真不知道你這家夥到底是不是喜歡排球。”
說不喜歡吧，國一到國三，基本沒有缺席過部活，訓練認真，賽場上也十分可靠。
說喜歡吧……赤葦又總給他一種“就算明天不打排球也不會可惜”的淡漠感。
不討厭也不熱絡——大概就是這樣一種態度。
赤葦京治活動了一下手腕，可以稱之為漂亮的眼睛，正安靜的看向網的另一邊。
喜不喜歡的，他也很難確定。
總之是堅持下來的運動，肯定要比其他的運動更喜歡些。
至於熱血什麼的……和他不太適配。
還是先打好眼前這場比賽吧。
……
帝光排球部的首發陣容，一號位二傳黑川俊介，二號位主攻星野十夜，三號位副攻小穀野晃，四號位主攻神城健一，五號位主攻中穀內雅人，六號位自由人三尾大河。
站在賽場上的星野十夜心情複雜。
準確的說，這算得上是他的第一次正式比賽。
從前練習排球，大多數時間都是他自己一個人，教他排球的前輩平時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又不在一個學校，一個月隻能見上一兩麵。
雪之丘中學的男子排球部成員隻有日向翔陽一個人，當然不可能有比賽什麼的讓他參加。
……就算有，他也絕對不可能去的。
唯一一次的比賽經驗，也就是和黑尾前輩孤爪前輩一起的3v3了……如果那稱得上是比賽經驗的話。
“注意看，正在準備發球的那個家夥是杜中學的正選二傳手，是個相當棘手的家夥。”小穀野晃低聲提醒道。
星野十夜從思緒中回神，看向那個長得十分秀氣漂亮的黑發少年。
二傳手……
赤葦京治輕鬆發出一個上手發球。
位置雖然有些刁鑽，但對於三尾大河來說不算難接，一個不好不壞的一傳飛向黑川俊介。
星野十夜眼神有些慌亂的掃過隊友們的位置，下意識的跨步，助跑。
助跑的路線完美避開了隊友的跑位路線，甚至還預留出了後排做扣球保護的空隙，是精準到可怕的跑位。
黑川俊介眼前一亮。
一直到昨天部活結束，星野君都沒有參與到團隊訓練當中，所有人都在擔心他會在練習賽時出現配合問題，沒想到星野君竟然很輕鬆的就融入了團隊。
此刻，意識到星野君超精準跑位的帝光排球部眾人心裡都閃過了相同的念頭：
星野君，你還有什麼驚喜是大家不知道的？
星野十夜並不知道隊友們的震驚，他腦子裡的那根弦緊緊繃著，麵上呈現出一種近乎凶狠的嚴肅，橘色的眼瞳中蒙著冷冽，唇角拉成冷漠的直線，一絲不苟的完成助跑動作。
不能在這個時候讓大家失望……
心裡這樣想著，身體各處的肌肉便傳來難以克製的緊張感，連手指都脹脹的發麻。
乾脆利落的起跳。
星野十夜早就習慣了這種緊張感，他的身體也是。
黑川俊介托球出手，卻忍不住微微皺眉。
明明一切都比想象中還要完美，為什麼會感到如此不安呢？
排球飛向星野十夜的打點，是兩人磨合了許多天，才漸漸摸出頭緒的托球——偏高的快球，最適合星野十夜的托球。
然而，打空。
星野十夜落地時還是懵的，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出界的排球，彈跳著遠離了排球場。
“抱、抱歉……”星野十夜小聲道歉。
為什麼會配合失誤？明明是按照昨天練習時那樣跳的……
場上陷入詭異的安靜。
赤葦京治歪歪頭，眼神疑惑。
這就是……帝光的殺手鐧嗎？
半晌，神城健一聲音有些慌張道：“哈哈……星野君你太緊張啦！放鬆放鬆！”
糟糕……超差的開局！
神城健一內心忐忑，眼神卻儘可能的表示出自己對這個失誤並不在意。
不能給星野君施加壓力。
星野十夜回頭，看著表情僵硬眼神裡卻滿是關切的神城學長。
發冷的胃部傳來隱約的疼痛，緊張和焦慮帶來的軀體化痛苦讓他表情更加冷淡，無數次失敗帶來的自卑怯懦再一次席卷而來，打得他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星野十夜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極力保持住內心的冷靜：“是，神城學長。”
發出警示的身體，出口的聲音，卻是平靜的、毫無波瀾的。
星野十夜想，他大約要和這樣的緊張、焦慮、不安、自卑，一同度過一生了。
從他決定了要拚命努力、絕不放棄時開始，他就知道，他要麵對的不僅僅是來自隊友的期待，還有自己那堪稱亂七八糟的前段人生。
他無比厭煩時不時就要在腦海中閃回的過去，在他開心時、難過時、沮喪時……任何時候，突然出現，將他好不容易升起來的自信打擊得七零八碎。
好想像熱血少年漫的男主一樣，永遠積極開朗的麵對世界——即使記憶中並不都是愉快的色彩。
可惜他不是這樣帥氣的人，他做不到將過去輕鬆的拋在一邊，然後陽光燦爛的迎接未來。
“星野君……”黑川俊介有些擔憂的看著星野十夜。
“嗯？黑川桑？”星野十夜回頭，那雙橘色的眼睛透過劉海，清淩淩的眸子，裡麵並沒有什麼情緒。
難過、緊張、不安……什麼都沒有。
黑川俊介有些驚訝。
那個連和人對視都需要鼓足勇氣的星野君，那個因為無法麵對前輩的期待而選擇逃跑的星野君，那個擅長向一切道歉的星野君……
竟然，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失誤而陷入自閉。
星野十夜見黑川桑呆呆的，似乎並沒有什麼話說，便輕輕的扭過頭，將視線落在網的另一邊。
像是知道黑川桑未出口的話是什麼，星野十夜輕聲道：
“請不用擔心，黑川桑——我已經做好覺悟。”
他不需要被安慰，也不需要被擔憂。
他會學著和這樣的自己和解，帶著焦慮不安，帶著恐懼憂慮，一邊懷疑一邊努力的，走向自己的未來。
黑川俊介沉默回頭，嘴角勾起。
他從不懷疑星野君能否擁有他們所期待的成長，因為星野君從未停止自己與命運的抗爭。
星野君注定會成為帝光的王牌……也一定會站在世界的麵前。
畢竟他可是，星野君的頭號球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