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項基礎測試裡，星野十夜一騎絕塵，甚至在某些數據上要遠超過三年級的學長。
例如摸高，例如速度，例如體能。
當然，也有星野十夜十分不擅長的領域。
例如發球，例如扣球，例如接球。
倒也不是技術層麵上的問題，星野十夜的動作非常標準，甚至完全可以稱之為優秀，唯獨準頭歪得嚇人。
“硬件設施完美，軟件搭配優秀，一旦運轉起來卻會出現bug……”
神城健一震驚到合不攏嘴，表情又帶著撿到寶的詭異興奮，一時間麵部肌肉格外複雜。
“隻要將這個bug解決掉……我們帝光排球部也要擁有一個頂級王牌了嗎！”
神城健一握拳：“天才終於眷顧排球部了！”
再也不用羨慕籃球部的黃金時代了！屬於排球部的黃金時代，來了！
“我不是天才。”
結束測試後的星野十夜完全沒有測試時那樣強悍恐怖的氣勢，一如既往的微垂著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他隻是擅長運動罷了。
他們以後就會知道，擅長運動和能為團隊帶來價值，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星野十夜剛好就是一個，沒辦法成為團隊一員的人。
“太謙虛了！”
神城健一狠狠拍了拍星野君的肩膀，眼神中的火熱讓星野十夜有種被燙傷的錯覺。
“下周末的練習賽，你上場！”
星野十夜：？？？
“我不行，我不可以，我做不到。”
麵對前輩的期待，星野十夜堅定的搖頭，眼神難得的堅決。
他有很出色的身體素質，但無論做什麼事都很不得要領，尤其是在運動方麵，總是沒辦法很順利的度過新手期，以至於讓前輩們漸漸失去耐性，原本的期待也漸漸變成厭煩。
「我們棒球部不需要你這樣無論是拋球還是接球都做不好的笨蛋。」
「跑得那麼快卻連最基礎的停球都學不會，你沒有踢足球的天賦。」
「你不適合……」
「真令人失望……」
越是著急想要學會，就越是手忙腳亂的迎來失敗。
一想到會失敗，恐懼就會裹挾大腦。
好沒出息。
不要對他抱有期待，他已經不想讓任何人對他失望了。
星野十夜在眾人震驚的注視下猛的一個鞠躬，隨即像一縷抓不住的風一樣逃出了帝光中學排球館。
“誒……星野君他……”黑川俊介手還保持著挽留的姿勢，呆呆的看向門口。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連人影都不見了。
“我好像知道星野君為什麼能跑這麼快了。”小穀野晃喃喃自語道：“原來是通過逃跑練出來的。”
神城健一打量了一下排球部的眾人，無奈歎氣。
看這速度，排球部沒有一個能追得上星野君的。
“總之，先訓練吧。”
一不小心把優秀的後輩嚇跑了，挺抱歉的。
以後再找機會和星野君談談吧。
——
一路跑出帝光中學，星野十夜也沒有停止自己的腳步，反而開始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慢跑起來。
明天就提交退部申請吧……那樣的期待，他實在無法回應。
或許因為滿腦子排球的緣故，雙腿自動巡航，帶他來到了一個排球館。
站在排球館外，星野十夜猶豫了片刻，還是選擇走進去。
他隻是看看——看看而已。
……
黑尾鐵朗在那個橘發少年進門的瞬間就發現了他。
身高很難確定，因為這家夥佝僂著背，貓貓祟祟的沿著排球館的牆壁踮腳移動，直到找到一個他自認為安全且無人注意到的角落，才停下腳步。
然後將自己修長的身體蜷成一個團，眼神透過長長的劉海，觀察著場上正在打排球的選手。
這孩子，偷感好重。
“那家夥……”連孤爪研磨都注意到了那個在角落裡縮成一團的少年，一頭橘色微卷的中長發像是陰暗角落裡的光源一樣顯眼。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麼明顯吧。”黑尾鐵朗忍不住失笑：“那麼長一條，就算是蜷起來也是長長的啊！”
孤爪研磨讚同般點點頭。
發光體一樣。
“把他叫過來一起打排球吧，有他在的話就可以3v3了！”黑尾鐵朗一向是個行動力超強的家夥，一邊說著一邊拽著研磨往橘毛少年的方向走。
孤爪研磨滿臉抗拒。
小黑自己去也就罷了，為什麼要拽上他！
然而最終抗不過小黑的巨力，孤爪研磨還是被迫站在了橘毛少年的身前。
兩個人突然出現，擋住了星野十夜的全部視線，他被迫抬頭，正好撞上一雙饒有興致的黑色眼睛——以及那過於搶眼的獨特黑色超亂發型。
“你好，我叫黑尾鐵朗——要來和我們一起打排球嗎？”
黑尾鐵朗伸出手，對著眼前的少年笑得爽朗。
星野十夜呆住。
他以為他選了個絕佳的觀賞點——牆壁和牆壁之間形成的90度夾角剛好可以放下他，旁邊就是空掉的排球車，最重要的就是距離他大約五步距離的位置，有一個完美的窗戶。
陽光透過玻璃，耀眼的光線襯得這個角落更加陰暗。
怎麼還會被發現呢？
星野十夜百思不得其解。
還有，這個世界的社牛濃度是不是有點太高了！
“我……我不會打排球。”
星野十夜張張嘴，覺得自己的水平和完全的初學者也沒什麼區彆。
他有些心虛的想，這也不算騙人吧……
“你在撒謊。”
安靜的孤爪研磨突然出聲，嚇得星野十夜頭發都炸了毛，整個人嗖的一下站直，腳步微動。
孤爪研磨也被他的應激反應嚇了一跳，星野十夜的動作就像是憋掉的長條氣球突然充滿了氣，瞬間彈起來。
兩個人警惕的看向對方，如同兩隻狹路相逢互相戒備的膽小貓貓，弓著身子隨時準備逃跑。
黑尾鐵朗憋笑憋的臉都青了。
兩個社恐互相驚嚇也太好玩了吧！
“……你在驚訝什麼？”孤爪研磨低聲說著，眼神慢慢移開。
對視什麼的……實在不是他的強項。
“……我、我沒注意到你。”星野十夜低聲回答，同樣慢慢移開視線。
兩人將頭彆開，然後繼續和空氣對話。
“沒有撒謊，我……不是很擅長排球。”
“你是會的。”
“不、不太會扣球，發球也不行，接球也很爛。”
“你應該打過排球。”
“打、打倒是打過……。”
“那就是會了。”
“不會。”
“會。”
“不會。”
“……”
黑尾鐵朗在一邊笑眯眯的看熱鬨，見他們兩人僵持，便悠哉悠哉的出聲拱火：
“你們確定要一直對著空氣說話嗎？”
還是說這是什麼很新的交流方式？
兩人同時一僵，但誰也沒有轉過頭。
真是失禮又適合他們的對話技巧。
黑尾鐵朗無奈，隻好一手一個的拽去排球場。
星野十夜死死地盯著左臂上的手，那隻手像個鐵鉗子一樣鉗住了他。
社牛都是有一身牛勁的嗎？
將星野十夜帶到排球場的中央，黑尾鐵朗才鬆開手，看著很不得鑽進地裡的少年，果斷上前糾正他的儀態。
“挺胸，抬頭，收腹！”
黑尾鐵朗手掌啪啪啪的拍過以上部位，隨即驚訝的看著站直後幾乎和他一樣高的少年：“你多大？”
星野十夜被敲打後，站得筆直，老實道：“國二。”
黑尾鐵朗笑：“我高一，這位是孤爪研磨，國三。”
都是前輩。
星野十夜對上黑尾鐵朗的表情，好半晌才意識到自己還沒有做自我介紹，連忙出聲道：
“我叫星野十夜。”
黑尾鐵朗這才再次出聲：“星野君，你是打什麼位置的？”
星野十夜下意識回答：“主攻手。”
孤爪研磨彆過頭小聲嘀咕：“還說不會打排球。”
星野十夜：……
黑尾鐵朗兩掌相合，發出清脆的聲響，表情滿是驚喜：“太好了，研磨是二傳手，我是副攻手，完美！”
3v3的一主二傳三副攻，最佳配備！
黑尾鐵朗抬手，向遠處隨意吆喝兩聲，那邊就有三個人過來和黑尾鐵朗打招呼。
西提boy超絕人脈。
星野十夜和孤爪研磨對視一眼，紛紛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對黑尾鐵朗的敬佩。
社交強者，恐怖如斯！
一直到六人分彆站在了網的兩邊，黑尾鐵朗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他回頭，對著欲言又止的星野十夜笑得燦爛：
“發個好球！”
星野十夜看著手中的排球，又看了看黑尾前輩燦爛的笑臉，深吸一口氣。
發個好球……發個好球。
十次也是有兩三次能在界內的……這一次一定可以！
星野十夜嘗試給自己洗腦，努力擺脫著過去無數次失敗帶給他的心理陰影，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網的對麵。
他那雙總是藏在劉海和長睫下的暖橘色眼睛極亮，像是藏著一縷陽光般清澈，轉著排球的手動作嫻熟，是經常練習過的姿勢。
停住轉球，平舉手臂，星野十夜目光一凝，拋球。
網對麵三人屏住呼吸，目光專注的看著那個橘發少年助跑、起跳——
很美的姿勢。
修長的身體在空中緊繃，揮臂的動作行雲流水，瞬間的懸停定格，線條流暢自然到極點。
手掌和排球貼合的瞬間，發出悶響。
黑尾鐵朗背對著星野十夜，看不見那出色的發球姿勢，但從對手眼中的驚豔震撼，也能明白身後的隊友發揮得多麼出色。
黑尾鐵朗嘴角還沒來得及翹起，就見排球以雷霆之勢衝過球網，重重的砸在了界外，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是的，沒錯，界外。
非常的界外，排球的落點距離最近的場地線大約有著兩三米的距離，很難用“可惜，差一點”這樣的經典出界發言來總結。
對上黑尾前輩和孤爪前輩震撼的目光，星野十夜默默後退一步。
就，挺抱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