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哥做康複訓練非常辛苦,拆了夾板之後,每天呆在房間裡,拿著筷子練習夾東西。
他身上的槍傷已經長合,腿上幾槍我沒看到,隻看到他雙臂的肉疤顯眼可怖,從肩膀蔓延到手掌,可見那些凶徒有多狠毒。
那夥癮君子當天就被抓了,因為受害者不是白人,在美國那邊的熱度並不高。
他們會被判幾十年的刑,但判不了死刑。
而且他們都是窮鬼,給不了多少賠償金。
我家和晏家已經把案子委托給華人互助會的律師,把日後可能得到的賠償金捐給了互助會,反正已經回國安頓下來,他們再也不想理會那些破事了。
現在,晏爸晏媽一心賺錢,白天也不怎麼回來。
起哥不去醫院複健的日子裡,家裡就是他、晏落還有我。
我到晏家幫忙,我媽也不說我了,有時還讓我爸多做點吃的,讓我捎過來。
我偶爾感覺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以前晏爸晏媽就經常不在家,我和晏落在他的房裡寫作業玩遊戲,起哥在自己的房裡看書學習,到了飯點就敲敲我們的門,說:“晏落小荷,吃飯了。”
他不會做飯,隻會把晏媽留下的飯熱一熱,然後我們三人圍著小方桌,一邊吃一邊看《今日說法》……
這天,晏落出門見客戶去了,我打印好資料,正要出門喝水,突然聽到對麵起哥的房間裡傳來打翻東西的嘩啦聲,然後是“咕咚”一聲悶響。
我趕緊敲他的門:“起哥?”
起哥的聲音有些吃力:“沒事……我沒事。”
這哪是沒事的樣子。
我怕他摔倒,推門一看,他果然從輪椅上摔下來了,練習用的蠶豆和筷子也撒了一地。
他扶著床想站起來,但手臂使不上力氣,兩條長腿也無力的軟在地上,和蓋腿的毯子亂七八糟的纏在一起。
我踢開豆子要扶他,他說:“彆過來!”
然後自己抓著床沿,努力撐著身體,把被子都抓皺了。
他練習夾豆子已經累出了一身汗,這會兒更是汗如雨下,額前的碎發都被打濕了。
去年的起哥還是個意氣風發、前途無量的外科醫生,現在卻成了一個遍體鱗傷的病人,連自己站起來都做不到。
我站在門口看著他,咬著嘴唇,眼淚直往下掉。
最後,他放棄了,倚著床伸直了長長的腿,無奈的笑了起來:“還是不行啊。”
我擦掉臉上的淚,過去扶他:“起哥,你已經恢複很快了,不要急,慢慢休養,肯定可以站起來的。”
“嗯。”
他終於肯伸手了。
我架著他的胳膊把他攙到輪椅上,又把地板打掃乾淨,回頭說:“晏落說中午不回來了,起哥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他笑容懨懨的:“都可以。”
我說:“要不我請你吃漢堡吧?剛從晏落手裡賺了點錢,還能再請你喝個奶茶呢。阿姨他們回來問你,你就說我給你煮了麵還加兩個蛋。”
起哥扶額笑了起來:“好。”
外賣很快就到了,我擺好吃的,跟他並排坐,看對麵電視上剛剛開始的《今日說法》。
起哥感慨:“沒想到這個節目還在播。”
我說:“播這麼多年了,還是有人沒看過,當然要繼續播。”
說著,拿起吸管狠狠紮穿奶茶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