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姑。
三歲半的小姑姑。
時以繁整個人都懵了。
本想宣泄出來的滿腔怒意也瞬間找不到出口。
至於時景琛,看到他這樣,也沒有再說什麼,隻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一瞬,就轉身去找醫生了解情況。
一旁,原本正在打瞌睡的王禹哲這時候已經徹底清醒了。
先前時以繁跟時景琛對峙的場麵他也全都看在眼裡。
隻是——
想到時景琛方才那句話,王禹哲人有些傻住。
“你,你爸剛剛說什麼來著?瑤瑤她,她……”
他手指向床上的小人,一句話磕磕絆絆半天都說不完整。
而時以繁卻是眉心微擰的同時,順著接了句:
“是他妹。”
王禹哲:“……”
他全然一副噎住的神情,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來才比較合適。
至於時以繁,他心底的情緒其實更加複雜。
隻見他視線從小家夥熟睡的小臉上移開,然後就忍不住對著一旁的王禹哲問了句:
“你說……他會是騙我嗎?”
任憑他怎麼想,都想不出今年都已經四十五了的時景琛能憑空多出個才剛三歲半的妹妹來。
而且,即便是堂妹,也很奇怪啊!
王禹哲當然也覺得離譜,但,暫且不說時景琛不像是會拿這種事來騙人的性格,而且——
“就算騙你,也不至於編出來個這麼離譜的理由來吧?”
對於王禹哲的話,時以繁其實也是認同的。
隻是,他實在不能說服自己,眼前這個才隻剛三歲半的小奶娃竟然是他的……
時以繁憋住口氣。
現在倒寧願她真的是時景琛的私生女了。
另一邊,時景琛很快就從醫生辦公室中出來。
他回到病房,視線落到坐在一旁沙發上的王禹哲身上。
“是王禹哲同學吧,今天麻煩你了。”
聽到他跟自己說話,王禹哲立刻受寵若驚般從沙發上坐起,“您,您太客氣了,我是小繁的哥們,這都是應該的。”
時景琛聞言笑笑,沒有再說其他,隻看向一旁的沉默不語的時以繁淡淡道了句:
“跟我出來。”
時以繁聞言眼皮輕掀,沒有理會。
但時景琛卻是已經去到病房外。
看著時景琛的背影,再一看身邊仍然一動不動的時以繁,王禹哲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並用眼神示意——
“你不去?”
時以繁不想去,可當視線接觸到王禹哲稍顯緊張的神色,他還是轉身跟出去了。
病房門被虛掩著。
時景琛視線落在時以繁身上,神情是一貫的冷靜自持,“今天的事,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時以繁輕哼聲,“沒有。”
看到他這樣,時景琛沒有表態,而就隻是拿出幾張照片遞去給他。
時以繁下意識伸手接過,之後,等看清楚照片的內容時,眉心瞬間擰起。
基本上從他離開彆墅開始,就一直有人在跟著他偷拍。
這些照片有他抱著小朋友離開彆墅的,上車的,甚至於還有在王禹哲家客廳的。
而最新一張,就是他急匆匆抱著小朋友進醫院的那一幕。
並且每一張,都將小朋友的正臉拍得清清楚楚。
看著這些照片,時以繁捏著照片的手不由攥緊。
一旁,時景琛告訴他:
“從你離開彆墅開始,就有狗仔一路跟著。”
“這些照片也都是他們拍來要錢的。”
時以繁是時家少爺的事,在圈裡圈外早就已經不是秘密。
但以往,時景琛是不會去管時以繁在圈內的事情的。
混成什麼樣子,都是他自己負責。
像今天這樣,被狗仔拿著照片威脅,其實也並不是第一次。
隻不過,從前時景琛是一向不理會的。
無論被拍到什麼,都隨便他們發。
但這一次,他出錢將照片買了下來。
他告訴時以繁:“我買下來不是因為你,而是瑤瑤還小,你要清楚,她是被你牽連。”
時以繁捏著照片沒有說話。
時景琛也點到為止,沒有再繼續提這件事,隻同他講說:
“我聯係了王特助,他等下會過來守著,你讓你朋友先回去吧。”
之後說完,不等時以繁有反應,他就徑自向著醫院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時以繁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攥緊。
時景琛神情漠然地站在電梯門廳前,看著屏幕上的數字不停上升。
隨著叮咚一聲,麵前的電梯門廳緩緩打開。
他也抬步進去,並按下了關門鍵。
隻是,還不等梯門完全合攏,一隻手就驟然伸進來將其擋住。
時以繁追上來,頭發有些淩亂,微微喘著粗氣,但一雙眼睛卻緊緊盯著時景琛。
“你剛剛問我,我有沒有什麼要解釋的,那你呢?”
“你就沒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然而,看著他,時景琛卻隻淡淡說了句:
“沒有。”
簡簡單單兩個字,再沒有其他。
時以繁指尖扣緊一旁的門框,眼眶裡也有很明顯的紅血絲。
電梯內安靜到隻剩他略微有些粗重的呼吸聲。
而看到他這樣,時景琛卻隻稍頓下,問:
“還有其他事嗎?”
時以繁沒有說話,隻指尖瞬間卸力,垂下手退開一步。
麵前的電梯門緩緩閉合,數字開始跳動,但時以繁卻站在原地很久都沒動。
病床上的小丫頭打著點滴正在睡覺。
王禹哲在一旁沙發上坐著刷著手機。
直到不遠處的病房門發出哢噠一聲輕響。
他側眸看去,是時以繁回來了。
手裡拿著個袋子,裡麵裝著些飲料跟吃的。
他將東西遞去給王禹哲,王禹哲接過並隨手從裡麵拿出瓶飲料擰開,然後問說:
“你爸呢?”
時以繁神情沒有什麼變化,隻淡聲回了句:“早走了。”
王禹哲聞言明顯愣住,但他沒有傻到去問為什麼,過去半晌,才像是開玩笑般應了句:
“原來當總裁這麼忙啊。”
時以繁沒有接話,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側眸看了一眼病床旁的吊瓶,就跟王禹哲說:
“你快回去吧,我自己留下就行。”
王禹哲聞言看一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已經是兩點半了。
“沒事,剛剛換藥的護士說了,這是最後一瓶,我等你們一起走吧。”
說完,他就往沙發上一躺,並且伸了個懶腰。
“啊,這裡躺著也不錯。”
看到他這樣,時以繁沒有再勸,隻擰開自己買的咖啡輕抿一口。
而也就在這時,病房門被從外麵推開。
是被時景琛叫來的王特助。
看到時以繁跟王禹哲,他輕點下頭,而後問說:
“小繁你要不要先跟你朋友回去休息,這裡我守著。”
時以繁看到他,輕抿下唇,就拒絕說:“不用了。”
一旁,在王特助進來後,王禹哲就已經起身坐好。
聽他這樣說後,也當即跟著接了句說:
“我等小繁一起走就好。”
明白時以繁不會再改主意,王特助沒有再說什麼,而隻從帶來的公文包當中取出厚厚一遝文件遞去給他。
“這是時總讓我帶來的。”
時以繁聞言怔了下,然後才伸手去接。
文件打開,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時樂瑤小朋友的一張照片。
陽光下,小朋友穿著碎花裙朝著鏡頭奔來,嘴角笑容燦爛,一雙漂亮的杏眼也被笑彎成兩道月牙。
即使隻看照片,也能讓人被她的開心所感染。
但時以繁看著照片卻莫名覺察出一種違和感來。
總覺得照片上的小人跟他實際上所接觸的好像不太一樣。
時以繁將視線投向一旁的熟睡的小朋友。
不大的小身體微微蜷縮著,隨著呼吸不時起伏,一雙小手也緊緊揪著被角不鬆開。
就像是睡不安穩一樣。
時以繁輕抿下唇,將視線落回到手中的文件上。
拿走夾在其中的那張照片,最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份監護人轉讓同意書。
末尾的簽字欄處,除去時景琛,還有一個陌生的外國名字。
時以繁眉心蹙起,手也翻去下一頁。
結果,再往後的資料就全部都是英文的了。
看著那大段大段的英語原文,學渣時以繁頭都炸了,隻當即就看向一旁的王特助問:
“這後麵的都是什麼?”
想到時以繁這學期那隻考了三十五分的英語,王特助沒有去問他為什麼,而隻乾淨又利落地解釋說:
“是有關小小姐的一些資料。”
他伸手將時以繁手中的文件夾取過,而後一張接著一張給他翻譯。
“這一份,是小小姐的出生證明。”
“這一份,是小小姐的疫苗接種記錄。”
“這一份,是入學申請書……”
走馬觀花一樣,將那些文件給翻完大半。
時以繁都聽麻木了,當王特助聲音停頓住時,下意識就問說:
“這個呢,是什麼?”
王特助看著那張紙,唇不自覺抿緊下,才回答說:
“……是小小姐父母的死亡證明。”
聽到這句死亡證明,時以繁明顯愣住。
一旁,王特助跟他解釋:
“就在半年之前,小小姐的父母在一次出差時遭遇飛機失事,夫妻兩人雙雙遇難,留下小小姐無人照料。”
“最開始,小小姐的撫養權是被判給了她母親的親姐姐,也就是小小姐的親姨媽。”
“但是,就在上個月,小小姐的姨媽死於酗酒,沒有血緣關係的姨夫不願意照料,所以,根據小小姐父親留下的資料聯係了他的家人。”
“時總前不久出差去英國,也是為了處理這件事。”
聽到這裡,時以繁張了張唇,明顯是想問什麼,隻是,還不等他問出口,就有一道聲音從一旁傳來——
“唔……”
病床上的小朋友醒了。
時樂瑤從床上坐起,並下意識就想伸手去揉眼睛。
看到這一幕,時以繁當即就將她還紮著吊針的那隻手給握住。
“彆亂動。”
與此同時,看到病床邊的時以繁,小朋友唇邊立刻漾起兩抹小小的酒窩,並甜甜喊說:
“哥哥!”
這時候再聽這聲“哥哥”,時以繁的心情明顯更加複雜了。
但看著小朋友唇邊的兩個小酒窩,他還是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而隻輕“嗯”一聲就抬眸去看一旁的吊瓶。
其中的液體已經還隻剩個瓶底。
時以繁放下小朋友紮著針的那隻手,轉而去按一旁的呼叫鈴。
他告訴她,“不要動這隻手,等下我讓護士來拔針。”
聽到他的話,時樂瑤小朋友乖乖將那隻手放在被子上,一動都不動。
直到值班護士過來,準備給她拔針。
護士一邊對著小朋友笑了笑,誇她乖巧,一邊動作輕柔地抓住小朋友紮著吊針那隻手。
明明聲音溫柔,笑容和善,動作也輕,但小朋友卻還是害怕到不敢去看。
隻在對方握住她手的那一刻,就趕忙將小腦袋給彆開,眼睛也緊緊閉上,不敢睜開。
看到這一幕,一旁的時以繁遲疑下,終於還是上前去,伸手將小家夥的眼睛給捂住。
與此同時,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原本害怕到小臉都繃緊的時樂瑤小朋友明顯有些愣住。
而也就是趁著她分神這一下,護士動作迅速地將埋在皮膚下的吊針給拔了出來。
時以繁鬆開手。
小朋友好奇地睜開眼睛去看。
手背上的吊針已經被拔走。
護士輕笑下,將小朋友的手遞給一旁時以繁,並叮囑說:
“要稍微按住些,才能止住血。”
時以繁接過後點頭。
而被他按著出血點的時樂瑤小朋友,卻是眨了眨眼睛,好奇道:
“原來有哥哥捂著眼睛,就不疼了。”
聽著她傻兮兮的蠢話,時以繁輕嗤聲,
“明明就是不遮也不會疼。”
小朋友噘噘嘴,心說,哥哥騙人。
一旁,王特助看到他們相處的這一幕,神情明顯有些意外。
畢竟,時以繁討厭小孩這件事,在整個時家都是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