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這還是顧柳頭一次見他帶回來那麼大的獵物,不由的走上前去,一雙杏眼看看羊,又看看雲裴,一副十分稀罕的模樣。
那羊長著一身白色的長毛,頭頂一對又粗又長的大角直立向外延伸,這麼站著都快趕上顧柳那麼高了。
等雲裴牽著那羊走近了他才發現那羊有些一瘸一拐的,右後蹄上一圈明顯的血跡。
“我在陷阱裡發現的,這羊掉進陷阱裡被捕獸夾夾住了,後腿傷了,我在山裡跑帶著它不方便,就提早回來了。”難得能夠不費工夫就套到那麼大一隻獵物,雲裴也十分高興。
也是他運氣好,那麼大一隻羊掉進那麼高的陷阱裡也沒死,隻是傷了後腿,還能牽著走回來。
這還是顧柳第一次見到活的羊,見它在雲裴的手上牽著那麼溫順的樣子,沒忍住,自己也走上前,想摸一摸。
結果他的手還沒放上去,那羊卻忽然有些暴躁的“咩”了一聲,沒受傷的蹄子在地上刨了刨,大角往前頂去,險些頂到顧柳。
顧柳嚇了一跳,一雙手連忙往後縮,雲裴也趕緊拽著它脖子上的繩套往後拉,嗬斥一聲。
那羊感覺喘不上氣了,這才退了回來,又變成了原來那副溫順的模樣。
“沒事吧?”雲裴忙看向顧柳,又對他說:“這長了角的是公羊,蹄子又受了傷,脾氣會暴躁一些。”
“沒事。”顧柳搖了搖頭,臉卻嚇得有點白,不敢再去碰它了。
那一雙又長又尖的大角,要是撞到他,身上非被戳出兩個血洞不可。
“相公,你先把這羊牽去後院吧,我現在去做飯。”顧柳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不再想著去摸羊,而是對雲裴道。
他今日回來的早了一些,顧柳還沒做飯呢。
“好。”雲裴點頭,把那羊牽到後院的畜生圈裡去了,等明天他就把這羊拉到鎮上去賣了。
鎮子上的人有二伏天吃伏羊一說,如今正好是二伏天,想來鎮上屠戶那裡羊肉的價賣的也貴。
今日吃飯的時間早,天還亮著,不用點油燈。
吃過飯,兩個人收拾完也沒什麼好做的,就早早的躺在床上了。
“明天一早我就把羊拉到市集上賣,你去不去?”雲裴摸著黑問道。
“我就不去了。”顧柳對他說道。
前幾天雲裴才剛去過鎮上一趟,如今家裡的獵物還沒有太多,隻有兩三隻山雞和一隻羊,板車拉著不重,他要是再一去,雲裴還得顧著他的腳程,反而慢了。
“我明天去找吳嬸兒買點豆子。”上次他和雲裴說要做豆醬吃,但是做豆醬的黃豆到現在都還沒買,正好明日有空。
“好。”雲裴一想也是,也省的顧柳再跟他跑一趟了,又對他說:“我明天賣完東西回來估計都晌午了,這樣我明天就不上山了,在家歇一天。”
“好。”顧柳聽了點點頭。
歇息一下也好,雲裴這麼早出晚歸的在山上跑都快有個十日了,也該尋個機會休息會了。
第二天,雲裴吃過早飯便推著板車出了門,一進城就直奔鎮上與他相熟的肉鋪去了。
南市上有好幾家賣肉的鋪子,與雲裴相熟的那家屠戶姓李,他家的鋪子是南市最大的肉鋪,每日要殺好幾頭豬,供往鎮上的酒樓。
李屠戶為人不錯,價格給的也還算公道,雲裴往日得了大件的獵物多是拉到這賣,偶爾他也會收點兔肉和野雞肉,算是給自己的鋪子增添些野味。
那邊李屠戶正割著肉呢,便見雲裴推了個板車往這來,板車上還綁了隻山羊,眉頭一挑。
“福子,你來!”李屠戶當即便喊了自己的徒弟來接手,自己與雲裴到後院說話去了。
兩人見麵先是寒暄了一陣,雲裴便說起了賣羊的事情。
“雲兄弟來的正好。”那李屠戶朗聲笑道:“如今二伏天,來買羊肉的人多,可抓到羊拉到我這來賣的獵戶少,我正愁著呢。”
再說,雲裴捕到的這隻還是隻公羊,體格大,出肉多,自然賣的錢也多了。
兩人認識許多年了,李屠戶也沒壓他的價,市麵上羊肉的價格多在七十至八十文一斤浮動,李屠戶直接按照最高的八十文的價格給收了,其實以最近羊肉的價格,他轉眼就能以九十到就九十五文的價格給賣了,還能賺不少。
雲裴自然也高興,兩人一塊把羊從板車上卸了。
一頭羊稱出來足足近百斤,刨掉骨頭和角也能出個六七十斤的肉,這就是七兩多的銀子。李屠戶問他要不要留點自己吃,雲裴想了想,決定不留了。
雖說鎮上的人有吃伏羊的講究,他卻覺得大夏天的吃羊肉太燥熱,倒是豬肉可以再割幾斤。
他平時留在家裡的多是野兔和野雞,要是想吃豬肉了顧柳再拿著這些和村裡人換一點來吃。
野兔和野雞都賣的比豬肉貴,村裡人自然願意。
因為趕著回家,雲裴便沒有留下來幫著李屠戶殺羊,裝好銀子,提著兩斤豬肉,三斤大棒骨,臨走時又去東市買了一匹棉布,回家了。
上次他買回去的布顧柳都給他做衣裳了,自己反而一件沒得,這次他便留了些心,想著一會路過馬家的時候請阿嫂幫著做兩身,不然以夫郎那性子,隻怕寧願留起來以後使也不會給自己做的。
一下得了七兩銀子,想著一會回到家夫郎看到銀子那那眉眼彎彎的模樣,雲裴不知不覺便也笑了。
——
雲裴出門不久,顧柳也背著個背簍上吳家去了。
青山村共有七八十戶人,村裡以張、吳兩姓最多,村長便姓吳,他這次上門買豆子的還是村長的二弟家。
自家有個兄弟是村長,吳嬸兒家的日子過得自然是不錯的,高高的院牆圍著,裡頭是幾間寬敞氣派的大屋子。
顧柳到的時候,吳嬸兒正在坐在屋簷底下納鞋底,院門敞開著。
顧柳輕輕扣了扣院門,喊了聲:“吳嬸兒。”
吳嬸兒聽到動靜抬起頭來,見是顧柳,笑著站起身來:“呦,柳哥兒,今兒個怎麼有空到嬸子這兒來呀。”
吳嬸兒是個心實的,顧柳性子乖巧,又很少和村裡那些婦人夫郎一起說閒話,吳嬸兒一直很喜歡他。
以前顧柳年紀小,力氣也不夠,卻還經常被李玉梅打發出來乾些重活,吳嬸兒見了還會給他搭把手,前些日子聽了李玉梅不讓他回門的事兒,心裡就更是多了幾分憐惜,對他招了招手:“嫁人以後很少見你出來走動,進來坐啊。”
吳嬸兒媳這時也聽到聲音,從屋裡走了出來。
她是前兩個月才從彆村嫁到這裡的,對村裡許多人還不是很熟,跟著婆母喊了聲人,又搬了張凳子放到院裡讓顧柳坐,便又回屋裡忙活去了。
院裡隻有吳嬸兒和顧柳兩個人坐著說話。
吳嬸兒問他成婚以後和雲裴過得如何,好不好相處,顧柳都一一點頭應了。
見他一雙眼睛儘是溫和,人看著也比之前有氣色了點,便知道他的日子過得是真的不錯,吳嬸兒聽了也點頭笑了。
兩人又聊了幾句家常,顧柳便說起了自己這次的來意:“吳嬸兒,我想買點豆子回家自己釀豆醬吃,你家還有嗎?”
青山村的田地算是比較肥沃的,一年四季光靠田裡的麥子和稻穀就能填飽肚子,手裡還能有點餘錢,要是家裡田地多的,還會種些花生,豆子什麼的,既能給自己家裡留著吃用,也能買上價錢。
吳嬸兒家就是其中一家,她家地多,每年都會種個兩畝的大豆,收成以後家裡留一部分,剩下要麼是賣給隔壁村做豆腐的豆腐坊,要麼就是賣個城裡的油坊,這也是顧柳會上她家買的原因。
吳嬸兒聽了說道:“有啊,前幾天地裡的豆子才剛收下來呢,你要多少,我給你裝。”
豆子賣給誰不是賣,這賣給村裡人她家還省的跑呢,自然是願意的。
顧柳一共買了十斤豆子,給了八十文錢,臨走時吳嬸兒還送了他一籃子自家曬的杏乾。
回到家裡,顧柳洗乾淨手便抱了個盆,開始在院裡撿豆子。
做豆醬其實不算太難,麻煩的是工序多,第一步得先把豆子裡壞了、癟了的那些先給挑出來。
十斤黃豆,顧柳挑好一會,挑好以後他又用篩子過了好幾遍,確定都給挑乾淨了,這才倒進一邊的大盆子裡,用水泡著。
得泡上一天,明天才能下鍋去煮。
顧柳這頭剛弄好,那邊雲裴便推著板車進門了。
見他板車上空了便知他東西都賣了,顧柳自然也是喜悅的。
還沒問他那頭羊賣了多少錢,雲裴主動從懷裡摸了個五兩的銀錠子放到了他的手裡,除此之外還有二兩多的碎銀子和一些銅板。
雲裴笑著說:“那羊賣了七兩四錢,我又割了幾斤豬肉和大棒骨回來。”
顧柳沒拿過那麼重的銀錠子,一下子有點無措,一雙手都伸了出來,接著手心的錢,眼巴巴的看著雲裴。
這一下就得了七兩多的銀子,比他們盒子裡的銀子加起來都多,怪不得人家都說乾獵戶的人賺錢比農戶多呢。
但顧柳知道,乾獵戶也很辛苦。
深山裡打獵危險,一個不好遇著熊或是狼之類凶險的說不上就沒命了,看沈平昌就知道了,撇開這不提,就是平日在山裡跑也很容易受傷。
好幾天雲裴從山上下來的時候,顧柳都瞧見他身上,臉上有很多被山裡樹枝刮出來的細小的傷口。
這些錢,都是雲裴拚著危險賺回來的。
“我先去房裡把錢放好。”顧柳攥緊了手裡的銀子對雲裴道。
雲裴點了點頭,看著小夫郎匆匆的身影,心裡也很高興。
雖然如今他們家底還不算厚,但這麼慢慢攢著攢著,總會多起來的,他定會讓顧柳過上好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