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極北之地有個秘境即將開放,據說那是飛升大能隕落之地,可惜我們外門弟子沒有名額。”
“這次雲謙師兄帶隊,據說要帶著新收的小師妹去搶些好東西。”
“真羨慕啊,若是我也能當親傳弟子就好了…”
弟子之間消息傳得特彆快,宋聽婉默念著極北之地,想起來這是書中逃命的司遙的一處機緣所在。
好在晏山君也想讓小徒弟去闖闖,這天命所定,機緣跑不了。
她仔細想了想細節,此處應該有一處靈礦,但這不是最重要的,靈礦中結了極為罕見的靈核。
鳳傲天會在此處吸收靈核,一躍成為築基巔峰。
書上的背景是雲隱族覆滅,宋司遙一路逃出來,跌跌撞撞被人抓進的秘境,然後在玉佩老爺爺的指引下找到靈核。
秘境既是機緣也是危險,有小部分修士會抓些弱小之輩當誘餌,秘境中遇見危險就將誘餌丟出去墊後,以爭取逃跑的時間。
秘境出發前兩天,宋聽婉拎著托裴湘安去山腳下買的一些小零嘴,一路無阻的去了主峰。
眾弟子們見怪不怪,宗主小徒弟的姐姐經常來找人,他們已眼熟了。
“多謝師姐,這是平日上課煉出來的回春丹,師姐莫嫌棄。”
主峰最裡邊,尋常人總要通傳一聲才能進,但那位值守師姐上回得了雲謙的吩咐,以後宋聽婉來直接放人進去便好。
那師姐照做,沒想到娉婷而來的溫柔女修一愣,隨後輕笑著送了她一瓶回春丹。
莫管是幾品,丹藥對普通弟子而言是必需品,直接省下了一大筆靈石。
師姐拿著藥瓶有些驚喜,可無功不受祿,她咬咬牙想拒絕,誰料那貌美女修瞧著步步生蓮不急不慢,一晃眼便走遠了。
宋聽婉進繁花苑時,宋司遙專注的練著劍,落花被劍氣一層一層擊飛,場麵倒是風雅。
她沒出聲打擾,拎著食盒在簷角溫柔看了很久。
看過了原定的劇情,她往前走的每一步皆未知後果。
但這次,司遙不再是那些惡人的活人誘餌,她是問劍宗宗主的小徒弟。
一個是在落魄中摸爬滾打,九死一生的活下來,一個是以天之驕子的身份站在所有人麵前。
“看劍!”
突然一抹身影飛身而來,花瓣被驚得紛飛,宋聽婉眸色一冷,下一瞬卻見宋司遙與那人你來我往的切磋了起來。
眉頭緩緩舒展,幸而神識強大,若換成了真正的築基期,怕是隻覺得眼花繚亂全然看不清二人的劍招。
那人修為竟已金丹,但壓製了實力與宋司遙對招。
紅衣黑發,肆意瀟灑,與一身黑袍冷臉認真的宋司遙越打越是興奮。
宋聽婉忍不住輕笑,為什麼妹妹的朋友都是打出來的。
“錚——”
兩柄劍撞在一起,兩人氣喘籲籲,但也酣暢淋漓。
“師妹,又進步了。”
紅衣女修挽了個劍花利落收劍,拍了拍她的肩膀誇道。
宋司遙難得笑了一下,“師姐今日怎有空。”
“還不是那個極北秘境,宗門內名額有限,我師父一看這麼多人爭,就把我也塞了進去。”
“知道你也要去,以免雲謙太忙,我便來同你說一聲要帶些禦寒的法器,那地邪乎的很,太普通的法器沒用。”
“多謝牽雲師姐提醒。”
兩人交談了兩句,忽然宋司遙目光微頓,看見了簷下的宋聽婉。
她的目光瞬間變得柔和下來,牽雲順著她的視線回頭,瞧見了身穿外門弟子服的宋聽婉。
見她們發現了自己,宋聽婉朝她們輕笑著慢慢走了過來。
牽雲愣了愣,隨後回頭撞了撞宋司遙的胳膊,“那是你姐姐?”
好美的姑娘,像是世家小姐。
就是瞧著像是身體不太好。
宋司遙點頭,上前接過姐姐手中的食盒,低聲問:“怎麼來了。”
“你們聊,我先走了。”牽雲衝兩人笑笑,尤其是對宋聽婉。
“我是鬆雲峰的牽雲,下回再來找你們姐妹玩。”
人風風火火的來,又風風火火的走,與那身紅衣一樣極為耀眼。
“牽雲師姐對你不錯。”宋聽婉跟她在一旁坐下,打趣道。
宋司遙解釋:“牽雲師姐與雲謙師兄是青梅竹馬,師姐來尋師兄時常見他教我練劍,便也會順手指點我一二。”
頓了頓,她想起之前剩下的禮物,“鐘乳玉可否送一份給師姐。”
宋聽婉莞爾,“都交給你了,送誰自己做主。”
“方才聽師姐說,極寒之地有些古怪,之前給你那些東西似乎沒有禦寒的,你等等我找一找。”
說著,她凝神在自己無邊無際的儲物戒中翻找起來,宋司遙本欲說不用麻煩,但她已認真翻找,隻好作罷。
丹田中的老頭早就憋壞了,見她姐姐又財大氣粗的翻好東西塞給她,忍不住打趣道:“你這姐姐若是擺出去,一定無數人追著要認姐姐。”
“我覺著她好東西不止那些,估計是你還用不上,便沒全掏給你。”
老頭叭叭叭的,恨不得探出頭來瞧宋聽婉。
宋司遙不動聲色的彎了唇,“她自有她的打算。”
“這些,都是禦寒的,都拿上。”
片刻,宋聽婉翻翻找找,捧出了一堆靈器。
比普通法器更難煉製,需要大量靈氣使用的靈器。
旁人給這些都是一件一件給的,可在宋聽婉這裡都是論堆算的。
萬年前的大能老頭都沒忍住,“你真不問問她,這些是哪來的?”
宋司遙一邊迎著宋聽婉的目光聽話的將靈器都收起來,一邊在心底搖頭,回複老頭的話。
“她自有她的方法。”
誰都有秘密,就像宋聽婉與父親都沒問她流落在外那些年怎麼修煉入氣,又是何人總在提點她。
“還有這個,從前給了你一顆還魂丹,但怕你省著舍不得用,這個你拿著,生骨丹,吃下生骨接脈,總能再爭取些時間。”
與玉佩老頭信誓旦旦說相信的宋司遙一頓,她沒記錯的話,生骨丹八品。
“…哪來的。”
即便她與老頭說宋聽婉有自己的辦法,但八品丹——
如此輕易拿出,實在有些嚇人。
庭內空曠,花瓣慢慢悠悠打旋落下。
宋聽婉彎眸,挪得靠她更近,聲音極輕極輕的笑:“我煉的。”
漫不經心,笑意有些捉弄人似的輕笑。
還魂丹是醫祖秘境得的九品丹,如今以她的本事隻收集到幾株煉製九品丹的靈植,出了秘境後,她便再也沒煉過九品丹。
她說罷鬆開了人,微微仰頭想看看自家妹妹的反應。
宋司遙瞳孔微震沉默了良久。
八品丹。
甚至越過了丹聖。
問劍宗芙蕖峰長老,亦是以八品丹的實力穩坐一峰長老之位。
更何況宋聽婉骨齡二十。
“那你進問劍宗,是為了陪我?”
宋聽婉想過她會震驚,也想過她會因為隱瞞的事生氣,卻沒想到她會問這個。
樹下風輕輕拂過,花瓣落在兩人肩頭,姐妹倆容顏絕世,比這美景還要令人神怡。
“有一部分原因是擔心你隻身入宗會不適應,但現在看來,你適應得很好。”
她欣慰的看著宋司遙,話依舊如平日那樣溫柔,卻讓宋司遙微微側目。
她板著臉,低頭瞧著手中的生骨丹,聲音微低:
“…其實你不必這般,你並不虧欠我什麼。”
宋司遙的聲音有些悶。
她見過內門一對姐妹的相處,互相鬥嘴也會氣惱,甚至會拔劍而立。
可從初見起,宋聽婉似乎便對她極有耐心,無論她是否冷臉,次次拒絕,可她總是溫柔一笑下次繼續。
陪著她拜師,給她無數尋常人一輩子都得不到那樣多的法器靈器。
當年族內之亂,宋聽婉年歲也不大,她並沒有虧欠她什麼。
這是宋司遙第一次,表現出動容的模樣。
宋聽婉愉悅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聞言輕聲安撫:“並不是覺著虧欠,你是我妹妹,有好東西顧著自家人不是應該的嗎。”
“司遙,你不必有什麼負擔。”
“我也想你如旁人家姐妹那樣,缺了什麼少了什麼同我撒撒嬌,呃…罷了,雖然我很想,但司遙隻要同我說說,理所當然一點,任性一點。”
她總覺著司遙像隻小狼崽,在周圍布滿了刺,冷傲好戰,卻不肯向任何人服軟。
宋聽婉不想將狼崽訓成小貓,她期待小狼崽繼續仰著她的小腦袋,驕傲的成為矚目的存在。
“…姐,回春丹,再給我兩瓶。”
安靜良久,冷硬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宋聽婉聞言驚喜的看著她。
“好,我家司遙要多少有多少。”
“還有,我知曉你喜歡與人切磋,之前勸著是因擔心你那不要命的燃燒戰力的打法。”
“喜歡打便打就是,扛不住了就吃丹藥,我親手煉的比尋常丹藥效果要好些。”
“我期待我們家司遙,將所有人都打趴下。”
她眸子閃耀著,像是已經已經看見宋司遙打趴所有人的場麵。
提前驕傲。
宋司遙啞然,心中莫名一軟。
她彆扭的偏移了對視的目光,第一次抿唇開口:
“好,我亦會告訴他們,輸得不冤,因為他們沒有丹修姐姐給他們撐腰。”
說完,宋聽婉捂著心口哎呦哎呦的直喊,愉悅得要說不出話來。
兩人坐在桃花樹下打開了食盒,難得氛圍如此好,說說笑笑的一起將東西吃完。
明明是相似的五官,可偏偏一人五官英氣麵冷,一人則眉眼彎彎溫婉如畫。
順道將宋司遙沒聽過的枕眠仙子的馬甲告訴宋司遙,宋聽婉思來想去還是不安心,像是備考的家長似的,又掏出了不管她能不能用上的一把七八品的丹藥塞她儲物戒裡。
宋司遙無奈,直說儲物戒要滿了。
宋聽婉便尋思著等她回來給她換個大些的。
一來二去,時間到了,宋司遙與雲謙等親傳弟子們一起上路,前往極北之地。
妹妹出遠門,宋聽婉便不再往主峰去。
她每日同丙班弟子們一起上課,傍晚則低調的給百裡戲江開小灶。
一個月後,丙班百裡戲江在裴元的眼皮子底下丹成,一時間丙班又落入了歡樂的氛圍中。
兩個月後,丙班人人能煉出完整丹藥,關於裴元的方法到底管不管用的話題四起。
甲乙班已在學基礎三品丹,對丙班的成果不以為然。
太慢了,在如此多資源砸下去的情況下,堪稱龜速。
丙班弟子們丹成後,紛紛拿去山腳下交易,畢竟他們下課就去做任務賺靈石,然後買回昂貴的靈植練習。
所以很多外門弟子皆視丙班為異類,像是看大傻子似的。
可丙班弟子所出丹藥,雖是一品,可那幾種基礎丹的丹香濃鬱,竟與二品丹不相上下。
一時間眾說紛紜,但他們的一品丹價格也提了不少,終於將買靈植的錢賺了回來。
丙班好學的氛圍盛起,宋聽婉瞧著也被感染,指點百裡戲江時不忘讓他第二日也教教同班弟子們。
而麵對進步飛快的這一屆弟子,裴長老欣慰驚喜之際,也格外的困惑。
似乎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扶著這些弟子們過河。
某日,裴湘安借口送靈石,私下去尋了裴元。
對於這個順手救下卻被黏上的家夥,裴元氣得吹胡子瞪眼,可恨這人還總拿著跟自己同姓來說事,總說萬萬年前是一家人,以後要幫他養老。
“這次就攢了這麼點,好意思找我?”
小老頭拿著書卷走得慢悠悠的,裴湘安聽著他沒好氣的聲音,腳步輕快。
“多少也是一點心意,長老嫌棄我了?不過嫌棄也沒用,我會繼續找您的。”
他在裴長老麵前比平日收斂些,站得直挺格外正經。
“哼,你這混小子。”
裴長老瞥瞥他,眸間的愉悅很小心的藏了起來,依舊那樣沒好氣道:“說罷,突然找我定有事同我說吧。”
裴湘安認真的點了點頭,可說出口卻依舊有些猶豫。
“弟子要說的這些沒有證據,隻憑直覺,希望您…”
“行了說吧,囉裡吧嗦的。”
裴湘安站在他麵前,擋住了他的去路,彎下了腰行了個深深的禮。
“宋聽婉。”
“弟子希望您多留意留意宋聽婉。”
裴元停下腳步,渾濁的目光銳利的看向他,“你知道些什麼。”
宋聽婉剛回問劍宗上課不久,芙蕖師妹來尋過他一次,也說起這個宋聽婉。
他亦留意過,她上課認真,每回成績平平無奇,在丙班屬中等丹修,即便是煉丹時舉手投足格外從容,卻也沒太大異常。
怎麼一個兩個都來提醒他留意宋聽婉。
“弟子什麼也不知道,隻憑直覺。”
裴湘安坦蕩的看著裴長老,有一股迫切的執拗。
若他有證據,也不必讓裴長老自己多留意了。
他見過百裡戲江日日去尋宋聽婉,也聽過一兩次百裡戲江脫口而出的師父。
但最重要的是,裴湘安與芙蕖等人一樣,並不覺得這樣從容溫柔,一雙眸子似包容萬物處變不驚的女子,會待在這區區外門。
她與宋司遙是一樣的,你隻需見她們一眼,便知沒有什麼能束縛她們身上的那股勁。
問劍宗,困不住她們的。
宋司遙是所有人默認的,待她成長起來必是一柄鋒利的劍。
而宋聽婉,總給人一種隔世之感。
入世,卻不融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