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混沌焚妖塔被祭起的一刻。
白澤隻覺得全身妖血都凝固了一般。
他羊首龍須的本相法身，鱗甲逆張，四蹄在虛空中犁出萬丈裂痕。
他駭然看向大王手中，那看似不過一尺長的九重寶塔。
但見塔簷垂落的混沌玄光裡，是以他之能，也無法直視分辨的玄奧大道符文。
塔身每轉一重，便有焚妖的焰光，自塔身之上閃過，照得他妖魂如焚，幾欲離體。
哪怕是女媧娘娘手中，可以號令群妖的招妖幡，也不會給他如此巨大的壓力。
這壓力並非寶物本身的威壓，而是更加直接地克製。
如同，天敵！
白澤尚且如此，那些剛剛突破封印的古妖，更加不堪。
封印地中，億萬丈妖雲完全凝固，十萬古妖自那妖雲漩渦之中探出頭來，竟然沒有一個敢擅動分毫。
子受手托混沌焚妖塔，塔身之上，神秘玄奧的混沌符文不斷流轉。
那不時閃過的微光，如同寶塔睜開的雙眼一般，用睥睨一切的目光，看著十萬古妖。
子受目光掃過十萬古妖，發現其中混元金仙級的古妖，數量竟然多達三千。
而這隻是九處封印中的一個。
按白澤所說，這處封印地，因為受他的乾擾，應該是所有封印地中，古妖數量和實力最低的一處。
子受眉梢揚起，喃喃道：“元始天尊這是在用養蠱的方式，在養上古妖族啊。”
他托起手中寶塔，淡然看向剛剛脫離封印的古妖，道：“孤允爾等掙紮三息。”
吼！
十萬古妖嘶吼著掀起滅世妖潮。
他們本就是元始天尊煉製的棋子，靈智有虧，好勇鬥狠，嗜血好殺。
原本受到混沌焚妖塔氣息影響而生的畏懼，在這一刻重新化作更加暴虐的殺意。
十萬古妖齊聲咆哮，將這一片封印天地，震得支離破碎。
那尊混元金仙境的龍首古妖，更是凶威滔天，鳳羽燃起焚天離火，麒麟角迸射破界玄光。
他張開血盆大口，似要將子受吞噬下去。
子受看也不看那古妖一眼，屈指輕叩塔身。
就見焚妖寶塔之上，九道焚妖之火噴湧而出。
刹那間。
妖魂觸之即燃，妖氣節節敗退。
那擁有龍首，鳳羽，麒麟角的巨大古妖，根本來不及將力量催動，就被焚妖之焰吞噬，鎮壓入塔。
那焚妖之焰更是眨眼間，就已經將整個封印之地籠罩。
十萬古妖一個也沒能掙紮逃脫，周身妖紋寸寸崩解，修煉無數年的妖軀，眨眼間化作漫天灰燼。
下一刹。
焚妖之焰收回，偌大一個封印天地間，再無任何古妖氣息。
白澤滿臉驚悚地看向大王手中的寶塔。
他知道大王手中這件重寶厲害，但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會如此厲害。
他一開始的感覺沒有錯。
這寶塔擁有對上古妖族絕對的克製力，如同天敵一般。
那三千混元金仙級彆的古妖，若是全力施為，足以毀天滅地。
然而，在大王麵前，卻弱小得如同螻蟻一般，連半分力量都沒用出來，就被鎮壓。
隻有真正天敵一般的克製，才能做到這一點。
“大王，這……”他滿臉敬畏地看向大王，終於明白。
大王若不是真心想要給上古妖族一個機會，以大王手中這件重寶，可以輕易地將上古妖族徹底殺滅族。
子受收起混沌焚妖塔，淡淡地看了白澤一眼，似笑非笑地道：“白澤，你是上古妖族中的智者。”
“你認為當前局勢，孤該如何處置上古妖族？”
白澤心中一緊，知道這是大王在考驗他。
他低下頭，在一陣白光之中，化作道體人形，道：“回大王，以臣之見，當破而後立。”
他在羅睺複生之前，就知道，元始聖人解開上古妖族封印在即。
那時他就已經推演過各種可能。
此時，自然是張口就來，道：“元始聖人手中，還握著東皇陛下的殘魂。”
“以其心狠手辣的手段，此番再度複活東皇陛下，定然會讓東皇視人間為死敵。”
“而另外八處封印地的上古妖族，就會是複生後東皇手中的主力。”
“越是如此，元始聖人也好，東皇也罷，越是不會畢其功於一役。”
“他們會在人間之外，建立新的妖國，與人間展開更加長久的對峙。”
他頓了一下，又繼續道：“如今，洪荒各處所有的妖獸，早就失了靈智。”
“一旦東皇複生，它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投奔。如此一來，新的妖國必然勢大。”
“大王若隻是想滅絕上古妖族，那自然簡單，但若想化解巫妖量劫因果，就隻能徐徐圖之。”
子受看了他一眼，道：“徐徐圖之？”
白澤心中似有猶豫，但最終還是開口道：“不斷壓迫妖國，讓妖國不斷消耗洪荒妖族的力量。”
“當那些無智的妖獸死得足夠多時，有智的妖族，自然會做出選擇。”
“而這個選擇，就是妖族的未來。”
說到此處，他輕歎一口氣，道：“上古妖族受聖人蠱惑，將近千億先天人族，殺到幾欲滅族。”
“這份因果不消，妖族絕無可能並入人間，成為人間諸族中的一員。”
“妖族若無法並入人間，那不管是上古妖族，還是如今的妖族，都隻有成為聖人棋子，最終滅族這一條死路。”
他向子受抱拳一禮，道：“臣請命，領妖教上下奮戰於對妖國戰場的第一線。”
“此並非贖罪，而是以功補過。以吾等之功，換妖族長存。”
他很清楚，要用添油戰術的話，那麼人間勢必會有傷亡。
這份傷亡，不能由人族承受，必須由妖教去承受。
當年女媧娘娘成立妖教時，他就已經明白這一點。
妖族除非重新成為天地主角，逆天改命，否則必須為當年的惡業付出代價。
而在見識了大王手段後，他更加確信這一點。
以妖族和人族之間的仇恨，大王願意給妖族一個機會，已經是莫大的恩典。
若妖族還想什麼都不付出，那就隻有亡族滅種一途了。
子受深深地看了白澤一眼，道：“白澤，記住你的話。”
“孤說過，要給妖族一個機會，現在這個機會放在你手中。”
他是人王，自然永遠要將人間利益放在第一位。
元始天尊當年以三寶玉如意，立草頭神靈一族，就已經斷了妖族的未來。
而九處上古妖族的封印地，更是將上古妖族與人族的仇恨，從巫妖量劫帶到了封神量劫。
所以，子受就算想要接納妖族，也必須先了解這段因果，化解這些惡業。
如果白澤腦子不清醒，那妖族也就不值得他救了。
還好，白澤不愧是上古妖族中，有名的智者，腦子很清醒。
白澤一禮到底，道：“謝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