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子受說出那句“凶月不是你的目的”時。
饒是元始天尊的道心，都微微一動。
他明白，子受又一次提前看穿了他的謀劃。
不過這一次，他對此毫不在意。
七曜之局，他為了消磨殞聖丹，消耗一屍道行，正是他最虛弱之時。
隻能使用陰謀。
現在，既然計已成，他也不再屑於使用陰謀。
他是盤古三清，玉清聖，持天命，替天行道。
所行之事，就是堂堂正正，天命浩然。
就算人王知道了，又如何？
他一樣可以碾過去。
他看著人間氣運上的子受，淡淡道：“殷受，那你最好不要讓本尊失望。”
……
人間。
子受抬手在身邊一劃。
鴻蒙量天尺化作他指間的一點鋒芒。
鋒芒過處，一道混沌之氣翻湧而出，化作一道巨大的門扉。
子受的聲音，淡然響起，道：“楊戩，哮天犬。”
鴻源道樹之下。
一直在閉關修煉的楊戩，睜開雙眼，道：“臣在。”
大王的王令，在他的元神之中響起。
“降月。”
楊戩長身而起，右手一展，三尖兩刃刀，出現在他手中。
“臣，領旨。”
他手中長刀輕輕一抖，刀身上，一道白光閃過。
哮天犬從中躍出。
楊戩看了一眼哮天犬，道：“哮天，我們走。”
哮天犬眼中，一點凶光暴起，發出一聲低吟，道：“是，主人。”
一人一狗，走出那道混沌氣息的大門。
在他們腳下，混沌大門，瞬間化作長橋，直達周天星空。
楊戩與哮天犬眨眼間，來到周天星空之上。
楊戩看向那凶光血月時，終於明白。
大王那一日，賜給他的那一滴凶獸精血，到底是為何。
果然，大王早就算到了一切，並提前做出了準備。
楊戩低下頭，看向哮天犬，道：“哮天，毀滅之力，可以滅世，也可以救世。”
“上古凶獒，可以噬月，也可以救月。”
“去吧，我等你歸來。”
哮天犬發出一聲長嘯，逆著月光向前衝去。
嗚汪！
一聲犬吠，卻有天地轟鳴，星辰破碎之音。
哮天犬每向前一步，體型就巨大一分。
它的眉心之處，裂開一道豎隙。隙縫間，竟然噴吐出，與血月凶光一樣的毀滅道韻。
隻是眨眼間。
哮天犬膨脹的獸軀，撐裂北極天櫃，爪鋒犁出深達虛空的溝壑。
而它身上，再無半點仙氣，毛發之間，流淌翻動，儘是上古凶獸的恐怖之息。
那氣息彌漫星空，讓群星震顫，讓血月退光。
諸天仙神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這哪裡還是那個身如白象，在灌江口撲殺蛟龍的細犬？分明是那上古時代，號稱吞天食地的凶獒。
西方極樂世界。
準提聖人豁然起身，盯著哮天犬，道：“紂王，你膽敢重現凶獸血脈。”
“你可知凶獸乃洪荒之不祥，逆天凶物，你重現凶獸血脈，該當何罪？”
子受看也不看準提聖人一眼，淡淡道：“孤本就是無道昏君，逆天而行。”
“多一個罪名，有何不可？”
“準提，你若不服，不如叫天劫來試試？”
上古凶獒精血，就是他這前年抽到獎勵。
本來還沒想到，用在哪裡。
但在用天命神眼，知道了元始天尊要做什麼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凶獒精血，用給誰最合適了。
至於凶獸不當存於世？
他允許了，就可以存於世。
天道否定也沒用。
準提聖人：……
他嘴角一抽，要是真把天劫叫來。
喚醒巫屍的西方教，欺世盜名的闡教十二金仙。
以及要以七曜滅世的元始天尊。
誰先會被劈？反正不會是紂王。
準提聖人不開口了。
哮天犬可沒有停下，不過是幾個呼吸間，它已經追上月車。
隻見它猛地張開那血盆大口，毀滅大道化作纏繞於利齒的螺旋星渦。
巨口還沒有完全合攏，已經將月車周圍的一切嚼成碎片。
月車輪輻迸濺的星空碎片嵌進犬牙，反倒讓那張巨口裹上了凝固光陰的琥珀色。
隨後，巨口開始閉合。
當犬吻扣住月亮本體的刹那。
如同虛影一般的太陰望舒，猛地回過頭，發出一聲嬌叱。
九條銀河韁繩，卷起億萬道凍碎的冰淩，紮穿哮天犬下顎。
冰碴混著凶獸之血，在哮天犬的咽喉凝成倒懸的血瀑布。
然而，已經化身凶獸的哮天犬，越是受傷，越是凶悍。
它那猩紅長舌無視了凶胎搏動的毀滅之力，卷住月亮，就往咽喉之中拖去。
月山的坍塌聲與凶胎尖嘯聲，重疊成可怕喪鐘轟鳴。
太陰望舒鬢間玉簪，迸裂的裂痕裡淌出月髓。
月髓凝聚太陰之力，轟殺向哮天犬。
然而，一切皆是徒勞。
月車的楔子，化作寒釘，刺入哮天犬腰腹。
星河發出悲鳴，倒灌進犬腹引發的星空炸裂。
這一切，隻會讓哮天犬更加瘋狂。
無數星辰的星光，瞬息間黯淡，紛紛偏離星軌，向星空更深處墜落而下。
諸天仙神在這一刻，徹底失去言語。
他們看著這天狗食月一幕，幾乎以為自己順著時空長河，抵達了洪荒上古。
正在見證那凶獸時代的過往。
轟！
巨齒合閉的刹那。
如同星辰崩碎一般的可怕轟鳴，響徹天地。
星空中。
血月消失，儘入犬腹。
天地，為之一暗。
……
媧皇宮中。
女媧娘娘對子受開口，道：“不要忘記，太陰望舒有功於洪荒。”
“你若斬殺望舒，這份因果就會落到你身上。”
“人間承受不起。”
黃泉王座上。
平心娘娘幾乎在同時開口，對子受道：“日月乃是父神雙眼所化，有莫大因果。”
“元始這是在逼你毀了月亮，莫要中計。”
人間氣運之上。
子受傲然一笑，道：“多謝兩位娘娘提點。”
“孤豈會中了元始如此可笑之計？月亮要保，望舒要救，嫦娥也將歸我人間。”
“孤說的，元始親臨，也擋不住。”
他一步踏上星空。
五曜之星感應到大王駕臨，頓時掀起無儘星光。
人間氣運在星辰之上，熊熊如焰，升騰而起。
子受來到哮天犬身前，再現人王法相，頂天立地，居高臨下地看向哮天犬。
哮天犬似乎受到凶獸血脈影響，此時靈智已經有幾分混沌。
它目露凶光，對著子受發出低吼。
然而，當它的目光，與子受的目光對視刹那。
哮天犬的雙眼，立刻變得無比清澈。
它趴在子受腳下，抱住了腦袋。
一副大王你隨便打，我絕對不反抗的沒出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