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李雲濟再熟悉不過了!
一腳踹開大門。
前院中,幾位侍女打著油紙傘遮住身下的吳晉。
而吳晉,此刻正悠哉遊哉喝著美酒。
坐看一眾仆人將李雲濟的宅邸拆得稀爛。
“吳晉!”
“小爺我不來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李雲濟怒罵一聲,直接飛身一腳踹過去。
吳晉反應不及,摔了個狗吃屎。
“李雲濟!”吳晉狼狽起身,擦掉臉上的鞋印,“你這是做甚?!”
“我還沒問你呢!”李雲濟拎起拳頭,追趕在吳晉身後,“這是我的宅邸!你在此做甚!”
吳晉慌忙在懷裡翻找,不多時,掏出一張印著東宮印章的文書。
“我奉太子之命!”吳晉囂張道:“來修繕北陵王府府邸!”
李雲濟僅僅怔了一息,便一把奪過文書,撕個稀碎。
管你奉誰的命,先打了再說!
然後飛身又是一腳。
“你這個瘋子!”吳晉一個踉蹌跌倒在地,慌忙朝四周喊道:“來人,快攔住他!”
扈從蜂擁而至,將吳晉擋在身後。
就在此時,宅院外,馬匹奔騰之聲入耳。
李雲濟停下手中的動作。
轉頭看向門外。
“太子駕到——”
伴隨著一聲尖銳的而具有穿透性的呐喊。
數名玄武衛身跨黑色鐵騎赫然入目。
馬蹄踏在青石板上,濺開一地水花。
戰馬後方,鎏金轎頂盤踞著九條怒目蛟龍。
轎簷垂下的二十八串金鈴嗡嗡齊鳴!
屋內眾人聞聲望去,皆列陣門前,匍匐地上。
唯有李雲濟,直直挺立!
“參見太子殿下!”
白雪身著一襲白衣,頷首撩開轎前的垂花簾。
一玄武衛忽然跪地,以身形充當階梯,供趙恒下腳。
李雲濟看著眼前這一幕,不屑一笑。
心中暗歎:太子殿下好大的官威!
“都起來吧。”
白雪撐開油紙傘,跟隨趙恒走到李雲濟跟前。
趙恒斜眼瞥向一身狼狽的吳晉,發出一聲嗤笑。
“李世子,何故將吳公子打成這樣?”
李雲濟目光如炬,上前一步道:“此人私闖民宅,按大乾律,杖八十。”
“我踹他兩腳算便宜的。”
“私闖民宅?”趙恒裝模做樣掃視身旁仆從,道:“你們沒人通知李世子嗎?”
“殿下恕罪。”白雪應聲道,“是屬下疏忽。”
“罷了罷了。”趙恒擺擺手道:“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
說著,轉頭看向李雲濟,眯著眼皮笑肉不笑道:“前些日子李王弟不是入贅相國府了嗎?”
“反正你這宅子空著無人居住,便想著替你修繕修繕。”
“未承想今日大水衝了龍王廟,李王弟莫怪莫怪。”
話畢,趙恒抬手輕拍李雲濟的肩膀,為他拂去肩上的水漬。
表麵風輕雲淡,實則暗流湧動。
趙恒平日便跟李雲濟針鋒相對。
怎麼可能大發善心幫他修繕府邸?
肯定沒憋什麼好屁。
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雲濟冷哼一聲,犀利的眼神直勾勾盯著趙恒。
“殿下如此好心,臣弟感謝還來不及,怎麼敢怪罪殿下?”
“都是自家兄弟。”趙恒咧嘴一笑,“王弟不必客氣。”
李雲濟冷眼看著趙恒虛偽的嘴臉,心頭泛起一陣惡心。
扭頭又看向吳晉,指桑罵槐道:
“殿下要是不說,臣弟還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狗賊闖入府邸!”
“十一,明日早市去城西尋幾條看門惡犬。”
“那些居心叵測的賊人,總歸是要防一防的!”
吳晉瞪大眸子,張嘴支支吾吾半天,蹦不出一個字來。
你特麼剛才還叫我名兒來著!
現在說我是賊?
趙恒聽出李雲濟言外之意,眼眸微顫,神色怒中帶狠。
“李王弟,你說你回門也不挑個好日子。”
“偏偏選在清明!”
“這可是上墳的日子。”
趙恒一如既往地尖酸刻薄。
簡單兩句話,又是譏諷又是暗嘲。
李雲濟倒不以為然,輕笑道:“清明有何不可?”
“正好告訴父王,他這個兒媳婦溫柔賢惠,端莊大方!”
“他老人家泉下有知,肯定高興得不得了!”
李雲濟特地加大音量。
倒不是因為蘇清夢有多好。
隻是想看看趙恒氣得肝兒顫的表情罷了。
看著趙恒臉上微微抽動的肌肉,李雲濟心情好了些。
“殿下,彆忘了修繕府邸。”
說罷,麵不改色轉身,向祠堂方向走去。
“十一,隨我去給王爺上香!”
望著李雲濟背影,趙恒恨得牙癢癢。
但又無可奈何。
隻能壓住怒火,無能狂瞪。
“殿下。”在旁觀望許久的吳晉甩了甩受傷的臂膀,躬身道:“在下已將王府來回翻了三遍,未有所獲。”
趙恒怒罵一聲廢物。
而後側過身去,冷言道:“北陵城中沒有,京都城也沒有。”
“李甲這個老狐狸,會把東西藏在哪呢”
“這個吳家公子何時拜入太子門下了?”去祠堂的路上,十一不解道。
“殺我那晚。”李雲濟眉頭一皺道。
前幾日深夜刺殺一事就覺得奇怪。
吳晉這個人雖然飛揚跋扈。
但不至於因為失了麵子就敢收買死士刺殺世子。
如今看來,原來是拿他當作投靠太子的投名狀了!
李雲濟暗罵一句牲口。
可憐吳長疆一生光明磊落,卻生了這麼個坑爹的賠錢貨。
命運弄人啊。
“公子,到了。”十一推開塵封許久的李氏祠堂大門。
“吱呀——”
門框傳出的沉悶低吟,仿佛在傾訴故人的埋怨。
好久不見。
李雲濟移步堂內。
春雨從年久失修的青瓦縫隙中漏下,落在地上滴滴答答。
灰塵爬滿牌位,香爐七零八碎。
這個被李雲濟遺忘十年的角落,終於在這一天等來它的光明。
“公子。”十一指撿起地上三根殘香,“有人來過。”
李雲濟蹲下查看,從香灰的痕跡來看,是今日新燃的!
而更令李雲濟意外的是,桌上竟還留著三十柱舊香,以及三柱新香。
似乎是特地為李雲濟準備的。
掐著日子算,每年三柱,那舊香恰好留了十年。
“老頭兒,母妃。”李雲濟自嘲笑道:“想不到除了我這個不孝子,還有人惦記你們呢。”
話音落下,虔誠拜了三拜,上香。
“公子。”十一站在李雲濟身後憨笑道:“今日怎會突然想起祭奠王爺了?”
李雲濟拾起夫妻二人的牌位,擦去上麵的灰塵。
“懷念親人。”
“需要理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