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少女幾乎是要從石凳上跳起來，那條不合身的衣裙差點將她絆了個踉蹌。
西維嚇了一跳，向前跑了好幾步要接穩她，好在伊芙琳自己將蓬鬆的裙擺拎起來，雙腳輕盈落下，沒有在碎石地板上摔跤。
“彆著急，我們還有很多時間。”西維心疼地看著小妹妹伊芙琳。
她的裙子太短，已經露出腳踝，腰部緊繃，領口的蕾絲花邊有些發黃，淡藍色的衣服麵料有一種色素沉著的黯淡。
“哥哥，你沒有給我帶樹莓派。”伊芙琳小聲地說。
“我們出去吃。”西維笑著捋了捋揉伊芙琳從波奈特帽裡露出來的幾縷卷發，伊芙琳的眼睛刹那之間亮了起來。
“那哥哥明天還會來看我嗎？”伊芙琳眼神裡滿是期待，今年哥哥在春季早早到來，提前了一整個季度，她無比希望接下來兩天他們還能再次見麵。
“明天不來。”西維搖了搖頭，百合花般的伊芙琳在這一瞬間變得蔫耷耷，但緊接著他話鋒一轉，“我搬到了凱諾伊的鄉下，住在一個靠近魔物森林的農場，離這裡有些距離，以後我會常來看你，一個月一次，兩次……或許還會更多，總之比一年一次要多得多。”
伊芙琳的身軀爆發出一股驚人的力量，她像隻敏捷的兔子一樣竄進西維的懷裡，西維往後踉蹌幾步，差點被她當胸撲倒。
“我太高興了！我真的太高興了！”伊芙琳抱著西維的脖子又蹦又跳，聲音大得要掀翻整個庭院。
“我們得小聲點兒。”西維拍拍伊芙琳的背，然後將她的手拉下來，牽著往外麵走去，“彆讓夏洛特嬤嬤聽到，我們先去咖啡館吃點東西。”
“好。”伊芙琳小小聲地說。
“父親和母親有來看望過你嗎，他們前段時間給我來信說在凱諾伊的鄉下有一座農場交給我繼承，他們回到過那裡。”西維邊走邊對伊芙琳說。
“有、有的。”伊芙琳放在他的臂彎裡的手緊了緊，她好像有點緊張。
“這可真是太難得了，他們的旅途從來不會踏足於同一個地方。”西維拍拍伊芙琳的手讓她放鬆些，她還是他記憶的那個靦腆的小妹妹，多說兩句話就會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或許是因為在光明神殿裡待得太久了，日複一日的枯燥學習讓伊芙琳少了幾分這個年紀的女孩應有的活潑。
西維在心裡輕輕歎了口氣，以後不會這樣了。
他們很快穿過這些曲折的走廊，從側門離開，然後站在了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街上熱鬨得要命，各種聲音和招搖熱烈的顏色充斥著伊芙琳的感官，一切都不再被迫緘默。
她牽緊了西維的手，似乎隻有這樣她才不會在這個眼花繚亂的世界裡弄丟。
西維將伊芙琳帶進咖啡館，他離開得有點久，奧斯汀的桌子上已經堆了幾個餐盤。
他原本以為還會更多一點的。
“你終於回來了。”奧斯汀的嘴角沾著奶油，他盯著西維身後的伊芙琳，神情有點不太高興。
伊芙琳朝他笑了一下。
這對兄妹一個像父親，一個像母親，但笑起來從某些角度看是相似的，龍頓時覺得自己有錯。
“這是我的妹妹伊芙琳。”西維介紹他們兩個互相認識，“這是我的朋友奧斯汀。”
“啊，你好。”伊芙琳朝著奧斯汀點點頭，她有點驚訝哥哥會有一位非人類朋友。
凱諾伊城內的非人類生物沒有那麼不常見，隻是大家通常都比較有距離。
“你好。”奧斯汀也同樣對伊芙琳帶有一點兒驚奇，光明元素很充裕的人類，大概會點魔法。
時間短行程緊，西維乾脆把他們都安排在一起，吃完點心以後先帶伊芙琳去定做兩身新衣服。
“我要一塊樹莓派，還有一個梅子布丁。”伊芙琳看著菜單，和身旁咖啡館老板的小女兒說。
“3杯玫瑰茶，一塊南瓜派。”西維說。
“我要那個。”奧斯汀完全不看菜單，手指指向了櫃台裡的那一碟火腿司康。
絕對不是因為龍認識的人類文字隻有零星半點，他隻是看上了櫃台裡的司康而已。
小女兒將他們的點單都一一記在一個小本子上，離開時順便收走了桌上的餐盤。
西維有點餓了，早上出門太匆忙，根本沒有吃什麼東西，到現在胃裡的食物已經消耗殆儘。
他們要的點心很快被端上餐桌。
“伊芙琳，你有什麼地方想去嗎?”西維問道。
“唔，都可以的，我聽哥哥的。”伊芙琳小心翼翼地將樹莓派上麵的梅果醬抹在派皮上。
奧斯汀熾熱的視線一直注視著這邊。
“那你呢，奧斯汀。”西維不得不認真對待這個幼稚鬼。
“沒有。”奧斯汀繼續心滿意足地大嚼司康。
“那麼我們先去裁縫店，然後再去采購一些種子，還有時間的話我們可以去廣場附近的集市轉一轉。”西維簡單敲定了一下今天一天的行程。
伊芙琳和奧斯汀都沒有意見，吃完點心就立刻出發。
光明神殿距離最繁華的街道並不遠，他們現在所在的咖啡館就恰好位於兩者之間，不用坐馬車，直接溜達過去就可以了。
西維喝完最後一口玫瑰花茶，等伊芙琳吃完小半個梅子布丁，奧斯汀早就乾完了那盤火腿司康，正對著茶杯裡的淡粉色茶湯照鏡子。
伊芙琳將最後一口梅子布丁吞下去以後打了個小小的嗝，她立刻捂住嘴巴看向西維。
西維憋住那點笑意，假裝沒聽見，招手要來賬單到櫃台上結賬。
龍悠閒地踱步到西維身後，櫃台裡麵算賬的老板娘對他很有好感，如果每天都有這樣一位好胃口的客人，他們一家很快就能在凱諾伊開上第二間商鋪。
“歡迎下次再來！”
老板娘特地從櫃台後麵走出來，一直把他們送到店鋪外麵的兩格拚接花石磚外。
西維的臂彎裡挽著伊芙琳的手，她對周圍的事物都抱有很強烈的好奇心，總是忍不住左顧右盼。
相比起來奧斯汀就沉穩得多，龍對食物以外的任何東西都不感興趣，綴在這對兄妹後麵當一條沉默的尾巴。
他們很快抵達裁縫店，溫柔的老板娘索菲亞迎了上來：“伊芙琳和哥哥來了?今年可來得真早。”
她的記性很好，會記得每一位來過的客人。
索菲亞的丈夫在後麵的桌子上熨燙衣物，他也抬起頭往西維那邊看去一眼。
西維笑著說：“索菲亞阿姨，我搬到了凱諾伊鄉下的一個農場，以後都會住在這裡。給伊芙琳做兩身新衣裙吧，現在的女孩子都流行些什麼款式的衣裙?”
伊芙琳走過去，索菲亞牽起她的手，帶她看一些客人們定做好了但還沒有取走的衣裙：“來吧親愛的，你喜歡什麼顏色，還是做藍色的裙子嗎？現在的女孩們喜歡用綢紗做膨起的泡泡袖……”
奧斯汀的眼睛落在那些裁剪好了還沒有縫合的衣料布片上，還有放在柳條框裡的光澤絲帶和漂亮蝴蝶結。
他想到了西維纖細白皙的手指。
“奧斯汀，我們坐著等一會。”西維拉了一下奧斯汀的衣袖。
“好。”奧斯汀垂下眼睛，視線一下子就碰在了西維束起柔軟發絲的緞帶上。
一個很隨意的，沒有形狀的蝴蝶結。
“你的衣服是自己做的嗎，你變成龍的時候完全不會撐破，好神奇。”西維怕奧斯汀等得無聊，於是主動和他說話。
“是我的鱗片。”龍回答了這個問題。
西維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還有一點魔法。”龍對他的驚訝表情作出一點適當的補充。
西維很不禮貌地摸了摸奧斯汀的衣袖，很柔軟，完全不像光滑冰冷的鱗片，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
“可以變成彆的款式嗎？”他問。
“當然可以，但我不喜歡。”龍在衣飾上有自己獨特的品味。
“很合適你。”西維的眼睛從頭到腳掃視了一番奧斯汀今天的裝扮，真心誇讚了一句。
奧斯汀的無形尾巴立刻愉悅地搖晃起來。
“哥哥，我好了。”伊芙琳挑完了款式和布料，索菲亞給她快速量完尺寸。
“那麼還是送到光明神殿去嗎，大概是一周的時間。”索菲亞笑眯眯地說。
“是的，還是送到那兒去。”伊芙琳回答。
“索菲亞阿姨，你知道附近售賣種子的店鋪嗎，我想買點種子，麥種蔬菜種子還有花卉之類的。”西維邊拿出幾個銀幣付賬單邊問道。
“噢你要開始為經營農場而做準備了嗎？我想想，作物的種子的話你得到歐律的種子鋪，他們家的種子種類很齊全，種出來的東西也都還不錯。”索菲亞細數了一下街上的商鋪，但在花卉上麵卻犯了難，“查克，今天在廣場那邊是不是有市集?”
“是的，我親愛的索菲。”熨燙衣物的沉默寡言丈夫回應道。
“你們可以到集市上去看看，應該會有幾個售賣花卉的攤位，我在集市上買到過不錯的玫瑰，現在還在我們的窗台上。”索菲亞指著窗外的一株茁壯玫瑰對西維說。
“謝謝你索菲亞阿姨，那我們先走了。”西維和索菲亞道彆，然後朝著種子鋪的方向前進。
歐律的種子鋪很熱鬨，最近這段時間都是春季播種的最佳時期，附近村子的農民都成群結隊到這兒來采購合適的作物種子。
“胡蘿卜種子……嘿彆擠我！”
“我要的是卷心菜不是花椰菜！你這個豬腦子！”
“豌豆，豌豆在哪裡……”
種子鋪裡麵鬨哄哄的，不是誰擠了誰的腳，就是誰扯了誰的裙子，一個禿瓢的小老頭在人群裡忙得團團轉。
“光明神在上啊，可憐可憐老歐律吧，他沒有4個身體8雙手，腦袋倒是有兩個大！”
禿瓢小老頭邊在人群裡打轉，邊扯著他那所剩無幾的頭發大聲呼喊著，但不一會兒他的聲音又被洶湧的人群蓋下去。
“天哪。”伊芙琳捂住嘴唇，她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鬨騰的場景。
而西維打定主意要擠進去。
“伊芙琳，你去拿豌豆、蘿卜、甘藍和洋蔥的種子，每種拿兩袋。奧斯汀，你去找土豆、櫻桃蘿卜、菠菜還有番茄。”西維擼起袖子，話音剛落就一頭紮進了人群。
伊芙琳原地給自己鼓了會氣，眼睛一閉也衝了進去。
奧斯汀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也跟著擠進人群。
不認識字怎麼辦。
沒關係，老歐律給每種種子的貨架前都插了繪有圖案的小標牌，對於文盲龍來說真是再好不過啦！
西維在幾條胳膊肘的環環相扣下，好不容易搶到蘆筍還有韭蔥的種子，背後卻突然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