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都是貪婪又自私的。
在金錢、美色、威脅等多重大網下,山本勇八郎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海軍司令部的那點兒事說了一小半。
剩下的一大半,他要賣一個好價錢。
李季知道接下來的事,不是他和報喜鳥能做主的。
他把報喜鳥拉到邊上,讓其去附近打電話聯絡上峰,讓上峰派人過來和山本勇八郎談。
報喜鳥點了下頭,轉身從廢棄廠房出去。
在她走後的這段時間,李季詢問了有關海軍司令部的人事,比如山本勇八郎的同僚們都叫什麼名字,誰和他親近,誰和他關係惡劣,以及海軍司令部的一些規矩。
半小時後。
報喜鳥回到廢棄廠房,她把這裡的事情通過暗語向上峰彙報,上峰已經趕過來處理。
李季給山本勇八郎點了根煙,繼續聊海軍司令部的那點兒事。
山本勇八郎也沒藏著掖著,海軍司令部的那些事算不上秘密,既然他想問,正好送個順水人情。
畢竟他以後要和‘黨調處’長期合作,送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情報給他們,就當是他對合作的誠意。
淩晨左右。
‘美人蛇’情報小組的兩名長官來到廢棄廠房。
廠房一片昏暗,地麵上燃著一小堆篝火,通過火光的微弱光芒,李季看到了兩名長官的大概身影。
其中一名長官是女性,穿著一件黑色過膝皮衣,身材窈窕,戴著一頂帽子,圍巾包裹著半張麵容,看不清五官,但從她的高挑曼妙的體態來判斷,這位女長官應該姿容不俗。
而那位男長官體格魁梧,身材高大,戴著一頂鴨舌帽,看不清麵容。
報喜鳥向女長官嘀嘀咕咕彙報了一小會兒。
“你們去外麵等著。”女長官聲音清冷,透著一絲冷漠。
李季知道接下來談的都是機密,他二話不說,與報喜鳥從廢棄廠房出去。
外麵。
他和報喜鳥上了車。
“鬼狐,今天的事謝了。”報喜鳥道。
“不客氣。”
李季淡淡回了一句,他隻是做了本職工作而已,畢竟上峰給他的任務是掩護報喜鳥,傳遞情報。
“希望以後還會有合作的機會。”
報喜鳥覺得鬼狐這人挺不錯的,有事他是真上,不像某些搭檔,有事情跑的比兔子還快。
“會有的。”
李季心想戰爭爆發之後,第一批潛伏在上海的情報人員,幾乎都遭到血洗,像他和報喜鳥這種情報機構的炮灰,隨時都有可能被舍棄或出賣,能活著看到抗戰勝利的希望十分渺茫。
接下來,兩人都沉默不言,各自想著心中的事,身為情報人員,他們不需要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不需要知道對方的背景……,甚至,他們會在腦海中主動忘卻對方長相。
淩晨左右。
‘美人蛇’小組兩名長官從廢棄廠房出來。
他們和山本勇八郎整整交談了兩個多小時,把合作的步驟徹底敲定。
“鬼狐,你可以走了。”女長官清冷聲響起。
“是。”
李季一句話也沒多說,轉身消失在黑暗中,若是他沒有猜錯的話,報喜鳥將成為山本勇八郎的單線聯絡人。
女長官清冷聲再度響起:“報喜鳥,以後由你負責和山本勇八郎接頭。”
“是。”
報喜鳥心中有些不情願,山本勇八郎是什麼品種,她最清楚不過,讓她和山本勇八郎接頭,跟羊入虎口有什麼區彆,當然,上峰命令必須執行,這是一名情報人員的基本素養。
“今晚上的事情,你們處理失當。”
女長官冷聲道:“若是被有心人懷疑,山本勇八郎在海軍司令部的身份隨時有暴露風險。”
“是,是卑職處置失當。”報喜鳥直接把責任攬下來。
“接下來,你好好將功補過,若是山本勇八郎再有要求,你自己想辦法解決,前提是不能影響我們和山本的情報交易。”
女長官言下之意十分清楚,若是山本勇八郎有非分要求,報喜鳥想辦法解決。
至於怎麼解決,就看報喜鳥的手段了。
“是。”
報喜鳥心中湧過一絲悲戚,這就是女性情報人員的悲哀之處,為了情報,沒有什麼是不能付出的。
昏暗的夜色下,李季走了大半個小時,才從廢棄廠房這一片走出來,又走了將近二十分鐘,來到虹口一條偏僻街道。
日租界與法租界、公共租界不同,一到晚上,日租界這片十分蕭條,和流光溢彩的法租界形成鮮明對比。
李季攔了一輛黃包車,返回他在日租界租的房屋中,今晚先將就一宿,明天再回法租界。
翌日。
天空中烏雲密布。
朦朧細雨淅淅瀝瀝。
地麵上濕漉漉的,氣氛十分壓抑,仿佛是暴風雨要來的前兆。
街上,人們行色匆匆,有人打著油傘,有人淋著雨。
十來歲的報童們戴著鬥笠,胸前掛著小布包,清脆的吆喝聲響徹大街小巷:“賣報,賣報,日軍進占北平,大肆殺害俘虜的西北軍士兵。”
“賣報,賣報,金陵政府與陝北第五次談判結束,陝北軍隊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
“賣報,賣報,東北義勇軍遭到關東軍鎮壓,損失三千餘人。”
“賣報!滬上著名愛國人士楊萬閣先生給西北軍捐款兩百萬法幣。”
“賣報,紅星報社劉漢元記者遭槍擊,不幸身亡。”
報童們穿街走巷,清脆嘹亮的聲音,在朦朧細雨中形成一道風景線。
李季和房東說了一聲,他要外出一趟,可能要個把月才回來,隨後,他騎著自行車來到街上。
有關山本勇八郎的任務結束,他今天要去一趟楊記綢緞鋪,看上峰是否有新任務。
若是沒有任務,他可以歇幾天,順便踩踩點,搞點兒無本生意。
畢竟戰爭將要爆發,他得提前囤點兒物資,比如糧食、油、止痛藥、紗布、磺胺等等。
他迎著毛毛細雨,騎著兩輪自行車,從日租界一直騎回法租界。
在李家弄口,張瘸子的餛飩攤像往常一樣開業,隻是客人們少了很多,隻有寥寥兩三人。
李季把自行車停在邊上,要了一碗餛飩,一屜包子,在路邊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