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你這是在威脅哀家?”
行宮內,四下無人,安寧這會兒倒也不客氣,隨手將手中看到一半兒的書卷擱下,抬眸笑吟吟地瞧著對麵這位新帝。
午後時分,融融日光自窗前灑落,瓷白的玉瓶內,幾株紅梅在此刻格外奪目,似是溢滿了無限明媚的生機,卻又在某一時刻顯得格外安然。
再開口,胤礽聲音無端輕了許多:
“皇額娘您多慮了,不說汗阿瑪走得突然,並未來得及留下遺詔甚至口諭。便是有,這些東西也會在第一時間徹底毀去。”
“而非是用來要挾您的籌碼。”
親手將剛剝好的鬆仁往對麵推了推,胤礽這才繼續道:
“皇額娘您之前的仗義幫襯兒臣永不會忘。今日之所以貿然提及此事,不過是想告訴您,有些人並不值當您過多掛懷,往後的時間還長,更不值當您委屈自己……”
末了瞧她好似並不意外便又笑了:
“不過現在看來,皇額娘您冰雪聰明,想來怕是早已知曉,倒是兒臣今日多此一舉了!”
沒有理會後麵那一句。
不值得……
呦嗬,這可真是親兒子啊!
打量著眼前一襲竹青常服,腰飾玉玨,明顯刻意打扮過,愈發顯出十二分溫潤如玉,又不失絲毫尊貴威儀的新帝。
想來康熙爺泉下有知,見寶貝兒子如此,必然格外欣慰吧!
輕啜著手中香茗,安寧忍不住饒有興致的想著,卻聽對麵之人繼續開口。
似是陷入了回憶一般:
“兒臣依稀記得早年南下揚州之時,您一襲道袍站在船簷,舉手投足間何等瀟灑疏曠。”
饒是時隔多年,胤礽仍記得那一幕,比之第一次在宴會上見到那位恍若“天上之人”的辰妃母更令人久久難以忘懷。
有那麼一瞬間,胤礽甚至懷疑過對方可能在下一秒乘風欲去。
那樣超然物外,不染纖塵。
在之後無數個鬱躁不安的夜裡,每每想起,總能叫他莫名平靜些許。
定定的看著眼前之人,胤礽突然笑道:
“兒臣心想,如您這般人物,並不是情願為世俗所拘才對……”
嗬嗬!
皇家人,果然都是一等一的會說話。
素手修剪著手中的梅花枝,安寧隻淡笑不語。對麵胤礽倒也不意外,隻安靜坐在一旁,很快便有宮人送上奏章。
許是為了踐行那日所言,就在當日下午,便有宮人送上了各式各樣改扮用的衣物飾品,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隊禁衛。
新任禦前總管同樣恭腰笑道:
“太後娘娘,這是萬歲爺特意吩咐的,隻道您近來在宮中過於拘束,也是時候出去玩玩兒,好生鬆快一番。”
“聽聞附近這會兒還有廟會呢!”
末了又笑道:“娘娘您且放心,這些侍衛都是萬歲爺精心挑選,個個武藝高強不說,口風也是嚴的緊,斷不會透露出分毫。”
“對了,萬歲爺還交代了,若是您覺得一個人逛街無聊,奴才這就命人接陸夫人過來。”
接人,嘖,最後一個還是免了吧。
能單獨出去瀟灑已經很是不錯,又何必節外生枝。
說什麼也是一國太後,安寧還不至於放飛自我到這種地步。
這樣的時代下,潑天的尊榮富貴享受了,總不能一點兒代價都不付出吧!
痛痛快快帶著人玩兒了好幾日,翌日晚間,等安寧再次踏入池中之時,不出意外感受到身後微微蕩起的水波……
溫泉日暖,暖玉生煙。
安寧再度醒來已經是第二日晌午。
外間大雪紛飛,行宮內卻仍是溫煦如春。角落處,紫金炭盆內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靠近窗子的軟榻上,地麵上,皆鋪就著一層層雪白細膩的絨毯,便是赤腳踩在上麵也不覺得寒涼。
“皇額娘覺得兒臣昨日侍奉的如何?”
午後時分,安寧正在安靜看書,突然聽著對麵兒突然傳來的聲音,下意識的,腦海中不由陷入了某種回憶。並在心下下意識評估了起來:
嗯………瘋是挺瘋的,能力也還不錯,就是……
看來她早前還是高估這位的精神狀態了。
迎著對麵人投過來明顯期待的目光,沉吟過後,安寧微微抬眸,目光在對方麵上盤旋了數秒,末了方才輕笑地吐出幾個字:
“激進有餘,卻略顯刻板……”
前麵就算了,刻板……
似是愣了片刻,胤礽卻突然笑了起來,聲音清亮渾厚。仿佛自廢太子之時起,胸中積聚的種種沉鬱瞬間消失無蹤。
伸手將剝好的蝦仁夾到對方碗中,對麵之人很快含笑道:
“是朕的不是,沒能侍奉好皇額娘,不過阿寧放心,時日還長,日後必能多多進益。”
末了又笑道:
“還望皇額娘您不吝教導!”
大雪初晴,春日驟暖。等一行人回到宮中已經兩月過後。
慈寧宮內,除去再次送入手中的宮冊鳳印之外,一切同之前仿佛沒有絲毫變化。
安寧依舊美美當著皇太後,每天睡到自然醒,偶爾召姐姐外甥進宮嘮嘮嗑。
作為新帝,胤礽還是照舊日日過來請安,不過考慮到安寧的坐休,基本每每過來已是晌午時分。
一直到這一日,香珠來報,說是景陽宮幾位太妃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