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且不管八阿哥心下如何是想。
金石暖玉,碧翠綾羅,頂著一眾略顯複雜的目光,安寧很快完成了受封儀式,正式成為宮中唯二的貴妃之一。
十月,秋風微涼,丹桂含香。
距離聖駕離開不過數月,宮中難得一派寧靜。
晌午時分,彼時安寧正窩在榻上,嘗試著太醫院新出的玉容膏,卻突然聽得門外傳來內侍求見的消息,說是奉太子之命。
太子?榻上,安寧不由愣了下,手中執著的書卷也緩緩擱下。
太子怎麼這會兒遣人來了,要知道自從聖駕離開,為避嫌所在,這位等閒不會踏足後宮之地。
就連身邊的親近內侍亦是如此。
難不成還真出事了?在她早前特意命太醫院備了驅蟲香包,一應安排頗為精心的情況下。
暗暗感慨某人這倒黴勁兒,安寧很快在太醫院挑出幾位醫術頗佳的太醫,連同一應物資緊隨在前去探病的太子同幾位阿哥身後……
隨後一邊命人打聽那位的情況,安撫一眾過來打聽消息的宮妃,同時即刻下令,宮中嚴逞造謠生事……
總之,隨著一道道命令之下,宮中因著萬歲爺重病很快生起的騷亂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平息了下來。
“不愧是辰貴妃……”
憶及腦海中那抹如雪似魄的身影,因著不久前索額圖的種種言論,出發前,胤礽短暫有些發熱的大腦瞬間冷靜了下來。
辰額娘一屆柔弱女子,無子嗣亦無家世,倘汗阿瑪當真不幸,於對方才是最不利的。然形勢如此不堪之下,仍能有如今的鎮定自若……
迎著微涼的晨風,胤礽心下很快平靜了下來。
可惜,這份鎮定很快便被打破:
“等等,你說什麼?”
長春宮,沐浴過後,安寧正準備美美睡上一覺,卻聽下一秒,長春宮外,朱紅色的大門再一次被敲響:
“回貴妃娘娘,萬歲爺特命奴才接您過去……”
安寧:“……”
命人暫且將宮務交於承乾宮溫貴妃手中,一番收拾過後,官道之上,許是得了消息,太子同三,四兩位弟弟已經早早等在原處。
見到來人,幾人皆不由得愣神了一瞬,許是出來的匆忙,眼前之人身上並未有太多飾物,連身上的衣物也隻偏於簡單方便。
一襲雲錦所製的天青色旗裝同樣乾脆利落,周身並無太多紋繡,卻偏給人一種雨後清荷般的濯清之氣,隻一眼便叫人恍若置身風景秀麗的江南水鄉。
隨著來人走進,連空氣都仿佛都帶了淺淡的蓮香。
同以往的明珠璀璨,出塵絕世又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當汗阿瑪可真好啊……
在場,不止一人這般想到。
不遠處,方才十二三歲,定力明顯不足的胤禛險些漲紅了臉,好在這段時日為了彌補騎射上的不足,整個人黑了不止一度,這會兒倒也瞧不出什麼。隻攥著韁繩的手不覺握緊了許多。
簡單一番招呼過後,反應過來的三阿哥忙不迭開口:
“辰額娘,此去路途不算近,不若我們幾個兄弟先行一……”
可惜話音未落,卻見眼前之人已經翻身上馬,那同外表明顯十分不融洽的利落勁兒,直教三阿哥出口的擔憂之語硬生生卡在了喉中。
“三阿哥放心,本宮這兒不會耽擱你們行程。”
伴隨著一聲輕揚的鞭聲,一直到眼前身影飛快消失,彼時三阿哥險些都有些反應不來。
還是一旁的太子輕咳一聲,神色有些複雜道:
“三弟許是不知,辰額娘這身騎術乃汗阿瑪親自所授,想來不會出什麼大事。”
說著同樣一甩馬鞭,向著行宮方向賣力疾馳而去。
身後又一批侍衛們忙不迭的跟上。
胤祉:“………”
緊趕慢趕,等一行人到達行宮已經是第二日淩晨,合著屏風簡單詢問了幾句,見人暫時沒甚大礙,安寧這才命人侍候梳洗。
等再回來時,隻見禦榻前,三阿哥整個人已經哭的那叫一個一把鼻涕一把淚,那無限哀切的調調,那毫無形象的作態,險些把一旁眼眶通紅的胤禛,還有不遠處,雖然麵上擔憂,卻還儘力維持著太子儀態的胤礽比到泥地裡。
更甭提這會兒才姍姍來遲的安寧。
哇哦,真是好可怕的對照組。
出於對這位的了解,安寧可以輕易看出,這會兒這位麵上雖然神色未變,心下怕早早記了無數個小本本……
好在安寧這人,隻要她心裡不心虛,沒人能教她虛。頂著榻上之人時不時落在身上的目光。一禮過後,安寧先是喚來太醫,仔細詢問了一通。
幾息之後。
瞧著榻上尚有些昏沉,目光卻依稀帶著幾分淩厲的男子,安寧不由有些無語。
她就說,之前的準備斷然不會毫無用處。
事實上,哪怕語焉不詳,結合著這人的狀態,安寧仍能輕易看出,對方此次隻是瞧著症狀凶險了些,隻要小心些壓根沒什麼大問題。
隻是個稍微嚴重些的風寒罷了。
不過這會兒太醫們三分都得強化到七八,甚至十二分的風格,安寧再熟悉不過,也無意多說什麼。
隻轉頭對著一旁的梁九功簡單吩咐了幾句。
不多時,寢殿內一應布料重新換過一遍,窗台前,已經重新擺上了新鮮的綠菊,帶著水珠的在枝葉在晨光中熠熠生輝。
也不知是不是多了人的緣故,不過片刻,整個房間都仿佛亮堂了起來。
不得不說,饒是大感驚奇,如她這樣淡定的態度到底讓禦前眾人心下勉強安定了下來。
起碼不像之前,哪怕掩飾都蓋不住的忐忑,整個房間沉默的嚇人。
就是氣氛有些莫名詭異,連一旁三阿哥“撕心裂肺”的哭聲都止不住停了下來……
幾位大孝子爭先恐後又是喂藥,又是殷勤服侍過後,時間已經不早,見自家汗阿瑪的目光依舊時不時往屏風後瞧,以太子為首的幾人很快識相退下。
待人都走後,安寧這才拖著略顯沉重的步伐從屏風後走出。
自覺生死之間走過一場,榻上,康熙目光本就多了些許沉色,定定地看著來人,就在榻上康熙剛想說些什麼,卻見對麵女子已經熟練的脫下鞋襪,爬上了不遠處靠近窗台前的另一張軟榻上。
並格外自然的喚來宮人,重新拿來一床嶄新的被褥,末了才轉頭對著對麵之人開口道:
“陛下,臣妾這會兒真累了,有話您可以等臣妾待會兒醒來再說……”
說著又小小打了個哈欠,一雙格外漂亮的大眼睛淚眼迷蒙道:
“那個或者……要不您也睡會兒先……”
話音落,還不等對麵兒回答,便就自顧自躺在榻上閉上眼睛,僅僅數秒不到,房間內便傳來一陣均勻的呼吸聲……
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