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客棧房間裡李幼白和範海琴擠在一間房子裡,港口人流完全不比馬莊少,房間數量緊缺。在此地停靠的商船或者外國艦隊,除了隻在港口做買賣以外,大部分隻是將此處當成補給口,停下來休整半日後再次向遠方航行。此刻李幼白尚無睡意,坐在桌邊看著航海地圖,同腦海中韓國,馬莊的地理位置相結合,這個世界小小一角便展現在她眼前。和上輩子的大陸板塊與海洋出入較多,地理知識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說不出差異在哪。李幼白在這頭暗自感歎大千世界的奇妙,範海琴則在那頭抱怨床鋪太硬不好睡,閒人屁事多,李幼白不做理會。當夜更深邃時,李幼白剛好將航海地圖全部印在腦海裡,將羊皮紙收起,鳳眸一動,發現範海琴躺在床上裹著被子還沒睡。李幼白走過去道:“你躺進去些,我也要休息了。”夜晚港口的溫度驟然下降,海風更冷,範海琴武藝不精,尚未掌握驅寒法門,整個人縮在被子裡隻露出一雙好看的眼睛,賊溜溜的盯著李幼白。當她話出口時,猶豫半晌後往裡頭靠了點,說實話,她有點緊張,從自己記事,還沒和男子同睡過一張床。小時候自己有過玩伴,那會女孩子最喜歡的就是家家酒,她覺得無聊透頂,還不如當兵抓賊有意思,現如今重現起家家酒中的情景,她心中忽然覺得怪怪的。李幼白雙指彈出一道勁風將房內火燭打滅,隨後躺到木床外側,也不和範海琴搶被子,閉上眼準備進入夢鄉,誰知範海琴在她背後翻來覆去,過得一會問她睡了沒,接著又問她身上為什麼大男人身上會有香味。對此李幼白統統不作答,以自己多年來為人處世的經驗,若是理會範海琴,那到頭來隻會是對方睡著然後自己失眠,索性閉眼封耳直接陷空靜當中,沒過一會便睡了。翌日的晨光來得格外早些,此時已是二月,地處南方的太陽出來時氣溫有明顯回升之勢,李幼白從夢中醒來,她昨夜在夢境裡同白娘溫存了一陣。李幼白扭頭看向身邊的範海琴,四仰八叉睡著,她起身扭動一下身體,全身上下的骨頭哢哢作響,而後翻開自己的行李拿出一條嶄新底褲,躲在角落中偷偷將濕掉的裡褲換下。給自己抹些水粉將女子柔和的麵龐隱去,李幼白這才走出房間,剛好碰到一同出來的盧劍星。“李監令,昨夜我打聽過了,大概晌午過後就會有海船從西海經過往東而行,屆時會停船卸貨,我們花點銀子就能上去,等到靠岸再做打算。”一群人早起下樓吃早點,盧劍星嘴裡說著,讓客棧掌櫃上了幾籠包子,拌著豆漿吃得津津有味。李幼白記著房間裡還在睡覺的範海琴,多點了些,聽完盧劍星的話,出聲詢問:“可知在哪裡上岸?”盧劍星搖頭,如實道:“往東走的話最近岸口就在落葉集,是個小鎮,那裡當年是楚國地界,往中州城走快馬加鞭都要十天半個月左右,急不得。”心中了然以後李幼白便不再問了,吃好東西,李幼白將食物端上房間放在桌上,範海琴還沒醒,她又關門出去了,在港口四處轉了圈,買了套衣裳。重新回到房間裡時,範海琴正坐在桌邊大口吃著東西,一臉剛睡醒的模樣,頭發亂糟糟披在背後,沒有下仆幫忙打扮,範海琴妥妥和野人很類似。“待會你把你那身衣裳換了,首飾也摘掉,換我這些...”李幼白將剛剛買來的衣物丟到木椅上,轉頭從行李中取出木梳走到範海琴身後,動作輕緩的一下下將範海琴頭上的發結梳去。吃著早點的小姑娘怔愣片刻,然後又繼續吃著,麵色稍微有些不自然,好在李幼白的速度不慢,很快便將範海琴亂糟糟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順帶幫她紮成長辮盤在後腦上,再用一支木簪穿過。乾淨利落的發飾與額前兩邊長長的金色劉海,讓範海琴那張極具西方特色的混血麵孔增添了許多成熟的魅力,若她身高再高上一點或許都能扮做李幼白的姐姐了。“待會我就要走了,你確定要跟著我?”李幼白將梳妝用具收拾好,同時向範海琴確認。範海琴吃好東西,名正言順說:“那不然呢,待在這裡遲早會被我爹爹找到的,再者說,你功夫不錯,待在你身邊我絕對很安全。”她說得倒是很自然,完全沒想過實際算來她們兩人都不熟,李幼白道:“我不是你的隨從更不是護衛。”範海琴看著李幼白的臉,見她臉上沒有表情,便知道對方是在認真話說,先前幾次都是這樣,她可都記著呢,對方臉上要是生氣或者笑,還有其他表情,那才是隨意說說的。“囉嗦,我又不是不知道,等跟你到那個什麼中州城,我自己做生意行了吧,反正有官府在本小姐大可不必依賴你。”真是古怪的人,範海琴心裡想著嘴上已經弱了下來。她隱隱感覺,眼前這男子無形中和爹爹有著同樣的強勢,隻是對方平時不會表現出來,要不是對方長得好看,她才不會跟著呢,又有點氣鼓鼓的想。李幼白眼簾動了一下,丟下句話,“本小姐,去到中州城以後最好把話改一下口,碰到禍事的時候彆怪我沒提醒你。”在客棧裡休息兩個時辰後,隨著一聲嘹亮的大鐘長鳴,港口內再一次開始沸騰。各個店鋪,食肆,客棧酒樓紛紛有人魚貫而出,朝著入水的岸口拉車帶馬急匆匆趕去,擁擠著想要上船,生怕沒了位置。彼時出海,以李幼白了解到的信息來看,壓根就沒有任何專門運載人員的工具,無論是陸地還是水海三路。這些靠岸的大船,皆是從國外過來到中原大地經商的,載人隻是順帶的事,所以當船容不下時便會拒絕登船,待在港口內的人要出海的理由也是各式各樣。據說國外有金山銀山,出去一挖全是金礦銀礦,不少人變賣家財想要出海經商,有些是被朝廷通緝,仇人追殺不得不逃亡海外。更有些是舉家遷移想要出國,總而言之,各式各樣的人都有,然則大部分都是生意人,走水能夠直接前往昔日楚國最為繁華的南城等地,變賣在馬莊交易而來的貨物。哪怕隻是賺差價照樣能夠擺脫耕田種地的爛命,也就更多老百姓願意鋌而走險,要是不種地都能吃飽,誰會自願吃力不討好的種地。盧劍星一行人在前方開道,這上船也有個講究,實力越大,越強橫的走在前頭,沒人敢出聲阻撓,若是幾個人的小商隊,登船時便會被推來撞去,最後能不能順利上船都另說。十幾個人的隊伍,有刀有火槍,兵強馬壯,此行出來皆是上過戰場的老兵,身上自帶著兵戈殺伐之氣,當靠岸的巨大貨船將長橋放下時,無人敢搶在盧劍星前麵。就在眾人登船時,背後的人群裡擠出一個書生樣貌的男子,李幼白見過他,就是昨日進港口時被嘲笑的白臉書生,他緊張兮兮跟在盧劍星隊伍後,發現李幼白看著他,對方露出一個哀求的神情,像他這樣文文弱弱又單獨一人,估計連船橋都走不到就被人海淹沒了。李幼白掃他一眼便撇開目光沒再理會,任由他跟在隊伍後方狐假虎威登上貨船。“他是誰,怎麼不將他趕走?”範海琴坐在李幼白身邊,身上披著鬥篷,又用麵紗遮住臉,將她那頭顯眼的金發全部遮住,不過從衣裳玲瓏的曲線上仍然能看出她是個女子。李幼白也不看她,自顧自道:“趕他走會如何,不趕他走又會如何,或許是個走投無路的可憐人,幫一幫其實也沒什麼,日行一善麼。”範海琴聽著所謂的日行一善,隻覺無聊透頂,還不如看海有意思。她回頭看向港口,又看向荒漠更遙遠無法視及的馬莊,這一刻她感覺前所有為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