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李幼白和林皖卿似乎連朋友都不算是,兩人見麵次數單手都數得過來,然而時隔多年再次見麵時,仍舊給她一種意外的喜悅。
畢竟以前和她相熟的人一個個接連死去亦或者了無音訊,能再見到林皖卿,回憶起過往與朋友們一起生活經曆的事,自己也不算寂寞。
“七年不見李醫師風采依舊,而妾身卻已經老了。”
李幼白仔細去看,林皖卿臉上描著淺妝,並未全部蓋住她被歲月洗禮後的容顏,儘管如此,保養得極好之下仍是一副有著嬌媚之態的樣貌,反而隨著年齡增長風韻比以前更勝一籌了。
“人老心不老,林家布行生意做得那是順風順水,分店在裕豐縣到處都是,今年布行的皇商恐怕林夫人會搶上一搶吧。”
李幼白那雙鳳眸隻是簡單的在林皖卿身上掃了眼,便從茶桌上端起涼茶慢慢飲著如此說,聲音不急不緩,讓人不好猜測她在想些什麼。
林家不複當初,早已遠近聞名,分店遍布各個縣城與州府,連李幼白身上穿著的清透麵料薄紗製成的白衣同樣出自林家手筆,工藝高超,冬暖夏涼,深受天下貴族千金喜歡,連李幼白都不能幸免。
隨著機關術的普及和盛行從秦國那邊延伸過來,林家是第一時間加入其中。
原來兩米長的布料需要十個織工耗費五天才能簡單切割縫製完成,現在由兩台大秦重工出產的布紡機床隻需一天就能做到。
而且隻要有人輪流看護,便能夠實現不眠不休的仿造產出,效率提升了十倍不止。
不僅使得現在人工成本更加廉價一工難求,有些人甚至連月錢都不要,隻要給吃就乾活,連人力成本都省了。
相信大商賈們最喜歡的人口紅利,再過幾年馬上就要來臨啦!
“歲月如刀,刀刀催人老,再過幾年妾身可就人老珠黃了...”
林皖卿眉眼含笑,身姿輕盈柔若無骨,坐到李幼白旁邊的位子上時側過臉看著曾經的小姑娘,除了樣貌更漂亮以外,心思更加沉穩細膩。
若將李幼白和七年前相比,那會更像個剛接觸到世道險惡的大孩子,心中有股子正氣無處宣泄,讓人覺得有趣,而現在,她已經收斂起以前的稚嫩了。
“先人有言,富不過三代,窮也不過三代,如今林家財勢已能養活上下百口,哪怕什麼都不做也足夠用到入土,若在摻和進皇商的事裡,容易引火上身不得善終。”
李幼白聽她一語雙關,壓下一口茶水,索性直接問道:“這和你派人跟蹤我有什麼關係麼?”
“鬨劇罷了,大夫人過繼到妾身名下的兒子,他天資愚笨,毫無眼光手段,本想讓他來裕豐縣曆練一番,想著讓他打聽一下你過得如何,沒想到他卻派人跟蹤你...”
說起這個事的時候林皖卿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殊不知,在她平平無奇的話語裡,發生在林家裡的事是如何風雲詭譎。
從一個妾室到執掌林家命脈坐到大夫人的位子,歹毒可見非同一般,但一想到她原本是秦國地網成員,又立馬釋然了。
李幼白愕然,竟想不到是個烏龍,世上不缺聰明人,而傻子卻有的是,自以為很高明的手段實際在彆人眼裡猶如過家家一般可笑。
“本想多與李醫師許久,但妾身還有其他事情要做,作為賠罪便告訴你一個消息。”
林皖卿笑意盈盈的抬手挑起李幼白耳邊的一縷發絲,但很快被李幼白用手給打掉了。
“不要動手動腳。”
林皖卿坐正身子收起玩笑,正色之下,執掌商賈世家的氣魄油然而生,“蘇家爭奪藥行皇商的事在順安城鬨得滿城風雨,各大藥家都在探聽虛實,你假扮的李公子早已在調查範圍當中,目前還沒發現你的真實身份,你要是再與蘇家接觸下去,暴露是遲早的事。”
“我不在乎其他藥家的意思,我更在意你怎麼想。”李幼白一聽林皖卿的話就知道她要釣什麼魚,不做生意怎麼能稱之為商人,等價交換原則她還是懂的。
“實話實說,妾身喜歡你的能力,秦王收攏天下名醫,每隔三月便會出來新規律法,今後醫道恐會收歸國有不得民間私立,現在煉丹師一脈已經被朝廷承認,若想獲得正身必須經過考核。”
醫師,藥師,煉丹師,當屬後者最為金貴,因為煉丹師需要同時學會醫藥兩種才可煉丹,含金量自不用說,隻是李幼白不懂,這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幼白,你知道麼,大樹越是茁壯,它的根莖就越要往下,越要鑽入黑暗的土裡。妾身林家不僅僅隻做布行,順安城中的醫藥,煙館,賭坊,機關坊都有林家參與,然而目前除了妾身以外,林家已經沒有能拿得出手去支撐今後發展的台麵了。”
“林老太公呢?”
“戰爭開始前就已經死了。”
李幼白更是不解,“那我能做什麼,我總該不會是你素未謀麵的女兒吧。”
林皖卿噗嗤一笑,“說對一半,隻不過你是妾身素未蒙麵的乾兒子。”
不等李幼白反應的時間,林皖卿擺正臉色,有條不紊道:“從前蘇家倒台有我們林家一腳,現在他們東山再起妾身照樣想與他們合作,不過作為曾經的老對頭,妾身需要一條紐帶,況且幼白不是也很需要一個身份麼。”
“確實如此,不過你是認真的?”李幼白腦子有點反應不過來,便被林皖卿拉起將之抱住。
儘管李幼白常年練腿,可身高似乎已經定型多年未曾變過,要比林皖卿矮上一頭,當她坐到林皖卿的大腿上時,整個人就好像初生嬰兒一樣被環抱在懷裡。
剛想掙開這親昵的動作,隻聽林皖卿湊在她耳邊說,“東海倭寇橫行,北方大旱,西方又有以好漢自居的黑風寨山賊,朝廷分身乏術。
戰爭雖然結束,可大亂遠遠沒有停止,妾身知道你想看到天下太平又不想置身事內,所以一個新身份對你同樣很重要,好好想想吧。”
懷抱鬆開時,李幼白重新回到地麵上,林皖卿歉意的笑笑,款款行了一禮,“妾身還有勞務在身先行一步,失禮了。”
餘香殘留,而人已經走了,李幼白深呼吸一口氣,腦海裡對剛才發生的一切有點難以消化,回味了一下風韻猶存的林皖卿,林幼白粉頰紅了紅。
可愛在千嬌百媚的感性麵前一文不值!
然而不能被美色衝昏了頭腦,算時間,李幼白至今單身三十多年,看過豬跑沒吃過豬肉,雖然對身體上的歡愉很感興趣,可她並沒有邁過那一步的膽子。
有龍陽之好與磨鏡之好的人大有人在,裕豐縣內也有特殊場所經營,並不是很隱秘的事,不過對不了解的人來講確實很稀奇。
在畫齋當中,能夠看到許多大膽的野合畫圖,可想而知後人玩的那些東西其實都是古人剩下的,不足為奇。
“此事需要從長計議。”李幼白穩住心神,邁開步子離開衙門後堂。
...
太陽自東向西,可視陰陽兩極,宇宙萬物皆循此道,無人能變其逆,人唯隨環境而變己。
日子依舊如往常般流逝,裕豐縣街上越來越多正值青壯年的百姓站在街邊討要活計,生麵孔也不在少數,他們猶如乞丐討飯一般,一波接一波。
夏日炎炎,小六子將收割好的一批藥材運至藥鋪庫房。他身著一件素樸的單衣,額頭不斷滲出汗水,偶爾擦拭一下。望著街上為生計奔波的百姓,他不禁心生慨歎。
“失業啦!”
眼底慶幸之色不斷閃過,幸好跟了個好掌櫃,天天有飯月月有肉,下個月就要成家了,和街上那些活計找不到的人完全不一樣。
心中的優越之感難以掩飾,見他人悲苦而自覺幸運,差點忍不住喜形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