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爺用拐杖把那小油燈挑過來,仔細的看了好一會,才又把小油燈放回,捏著下巴尖,滿意的說:
“還不錯,有出息,睡了幾個?都是誰誰誰呀?”
石寬急忙轉回身去,背對著七爺,慌亂的把褲頭係上。剛才七爺的眼睛讓他感到恐懼,他不知道,七爺怎麼能就這麼一看,就知道他睡了文家的女人。
係好了褲子之後,他才伸出一個手指,小心翼翼的回答七爺的話:
“一個,文老爺的大老婆胡氏。”
七爺剛才還是欣喜的神情,一下子又改變了,板著臉厲聲說:
“才睡了一個,真是沒有,什麼時候才能把他家女人睡完,我教你對付女人那些招數,你沒使用出來嗎?”
石寬心裡委屈得很,七爺所教的招數,無非就是給女人看相。什麼相的女人外表冰冷,內心火熱,用甜言蜜語,勾搭那麼幾回,準能勾上。
又什麼相的女人,高傲冷漠,對所有人不屑一顧。這種相的女人,就要瞅準時機,采取強迫的手段,事後威脅利誘,也能順從。
這些都是理論,實際情況中複雜得很,根本不能套用,他能把胡氏睡了,就已經很不錯。不過他不敢反駁七爺,隻是小聲的嘟囔:
“文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各個主子都有自己的院子,平時想碰上一麵都不容易,你說的倒輕巧。”
“文家再大,那還比得了皇宮大嗎?彆給我找理由,明年去了,給我把其他的都睡了。記住,搞亂文家,奪了他們的財產。”
七爺把拐杖放回了床頭,言語溫和了許多,但還是充滿了不滿。
條件真是越來越多,最開始隻是說要睡遍文家的女人,現在又增加了兩個,搞亂文家,還有奪文家的財產。
石寬不敢聽下去了,匆忙的點了一下頭,然後逃一般離開了七爺的房間。
第二天,天才剛剛亮,石寬就被柱子給搖醒了。
“彆睡了,起來,張二嫂那邊水都燒開了,過去殺豬回來煮早飯吃啊。”
柱子之所以這麼積極,是他已經打算賴在石寬家過年了。他孤家寡人一個,口袋裡摸不出兩個五銻毫,不在石寬這過年,可能連三十晚上都沒一塊肉吃。
石寬是不介意柱子來搭夥一起過年的,他和柱子是好哥們,現在有錢了,招待柱子,不過是多添一雙筷子的事。他眯著眼睛又滾到一邊去,不耐煩的說:
“你先去吧,我再眯一會兒,困死我了。”
“你不去,張二嬸能讓我把豬拖出欄嗎?睡個屁啊睡,快走。”
柱子哪裡還讓石寬眯一會,把人扛在肩膀上,就像馱個麻袋似的,直往張二嬸家走。
石寬覺得柱子說的也是,柱子一個吊兒郎當的家夥,代表他去殺豬,張二嬸肯定不會允許,誰知道把豬殺死了,有沒有錢給呀。
他沒辦法,隻得搭拉在柱子的肩膀上,含糊的說:
“你把剛子和六叔幾個叫上,他們昨晚答應了,今早一起來幫殺豬的。”
剛子和六叔又是石寬的鄰居,一會殺完豬了,還要來吃殺豬飯的,去幫忙也是天經地義。
到了張二嬸家,鬆林大叔他們已經來了好幾個人,鬆林大叔開著玩笑。
“阿寬啊,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你不來我家可要不完一頭豬啊。”
石寬還有點昏昏欲睡,走到那燒水的大鍋旁,斜靠在那柴垛上,打著哈欠說:
“能不來嗎,不來過年吃什麼?啃石頭啊。”
兩家的人嘻嘻哈哈閒聊著,沒多久,鍋頭裡的水被燒開了,柱子就帶頭走進豬圈,拿著兩片竹子做成的豬夾子,把豬的嘴巴夾住拖了出來。一時間豬的嚎叫聲,人的喊叫聲,響徹了破曉的天空。
石寬有點懶,便找了個木盆子,舀兩瓢清水進去,再加上一些食鹽,準備一會幫接豬血。
殺豬和土匪殺人差不多,都是摁上了長條板凳。不同的是一個是捅喉,一個是開膛破肚。據說烏桂山上的土匪就是這麼乾的,把人心掏出來,趁著還會跳動,直接像咬紅薯一樣啃來吃。
殺豬還不是一般人都能殺的,不會殺的話,刀子捅進了胸腔裡,俗稱入胛,肉就會變得深紅,吃起來也帶腥味。
今天充當劊子手的是石寬的鄰居六叔,六叔每逢大節小氣,都會殺上一頭豬,到各個村寨去遊賣,算是半個屠夫了。
瞅準六叔把尖刀捅進豬脖子下,石寬就木盆子擋了過去。他不敢殺豬,但做豬紅可是有一手,做出來的豬紅又嫩又鮮,任憑煮多久都不會起蜂窩。
石寬把接好的豬紅捧到一邊去打時,這邊的人也把一桶桶熱水提來燙豬毛了。大家有說有笑,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天才剛剛亮,就已經把豬肉和下水等分好,抬著各回各家了。
六叔家小孩早早就來到,一見到是石寬他們抬豬肉回來,就上前問道:
“寬哥,豬吊呢?我要燒豬吊吃。”
石寬雖然是主人,但也是個大小孩呀。剛才分豬肉時,他就已經把豬鞭藏了起來,否則被鬆林叔家拿回去了,眼前這小子準失望極了。他笑道:
“去那邊把炭火扒出來,我一會拿去和你燒吃。”
那小孩高興得一蹦一跳的走了。
石寬也高興啊,長這麼大以來,他家還是第一次殺年豬。以前過年都是七爺給錢他,讓他買幾斤回來,掛在火塘上,就算是過年了。去彆人家吃殺豬飯,倒是去過了不少次,但既得吃殺豬飯,又得吃燒豬吊的,少之又少。
做早飯給鄰居們吃這些事,就讓給六叔柱子他們去做,他則像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和幾個小孩把豬吊塗抹上食鹽,架在火紅的炭火上,燒烤來吃。
吃過了早飯,石寬割了有十二三斤肉,分成了兩塊,裝進袋子裡,交代柱子一些事,然後吹著口哨出村去了。
今天都已經是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得趕緊把銀元幫阿珠送去。既然已經認了阿珠做姐姐,那去一趟也不能空手啊。當然,去阿珠那裡就順便去牯牛強家,牯牛強也算是他的恩人,要不是牯牛強,在榨油坊的那幾天,可能連褲子都沒得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