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侯老出來，夏無累輕輕鬆了一口氣。
肯出來就好，她不知道簡俊明什麼時候會來到這裡，隻要侯老出現，她更快接觸到人，一切就還來得及。
“什麼小心思？”
夏無累沒有被侯老的話語嚇退，反而揣著明白裝起糊塗來。
侯老瞪圓了眼：“你這小娃娃，還跟我打這種馬虎眼！你前幾天在周圍探訪那些事情，你以為我不知曉嗎？現在又搞什麼算命，不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老頭子我想收徒不錯，可這項手藝我寧願失傳，也不會流傳到女子手裡！”
夏無累也不惱，拉長了聲音說道：“哦……原來是因為我不是男的啊。”
二丫也懵懂道：“姐姐，這是不是就是你說的重男輕女啊？這個爺爺也會像爹那樣，叫我們……”
夏無累趕緊捂住二丫的嘴，認真道：“不管是賤丫頭，還是賠錢貨，那都不是你應有的稱謂。不能因為你是女孩子，就應該這樣被對待。”
可能小孩子不知道這些詞語意味著什麼，但話語中的輕蔑嘲弄，眼神中的鄙夷不屑，即便再不懂事的孩子也能體會到這種惡意。
二丫看著嚴肅的姐姐，慢慢點了點頭。
侯老看著眼前兩姐妹，突然問道。
“你們爹娘呢？”
“都死了。”夏無累挺直了腰背，淡漠道。
侯老沉默了片刻，轉身回到紙紮鋪內。
隻是這次，他並沒有把門關上。
“進來吧。”
夏無累有些意外，她並沒打算利用二丫來博取同情心，沒想到這麼誤打誤撞就得到了侯老的認可。
侯老讓她們進門，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
“以後不要隨便擺攤，風水算卦不是你們能學的東西，心思放正一些。你們幫我乾點雜活，紮點紙人，我還能給你們兩口飯吃。”
夏無累正色道：“不是隨便擺，我真的會算卦。”
侯老的眉頭擰了起來：“你會算卦？你師傅是誰？”
“我沒有師父。”
“笑話，沒有師傅怎麼可能學會算卦？掐指占卜，玄學五術，都是先人們積累多年留下來的大智慧，哪是你一個小娃娃可以張口就來的？”
侯老有些動怒，狠了狠心說道：“如果你還是滿口胡言，即便你們兩人餓死在我紙紮鋪門前，我也絕不會再多看你們一眼！”
二丫不高興地嘟起嘴：“姐姐才不是騙子！”
夏無累握了握二丫的小手，沉穩道：“侯老，您最近有煩心事困擾不已，夜間難以入眠，而這件事與您性命攸關，我說的沒錯吧？”
侯老陡然一驚。
從氣色上看出他難以入眠倒不是難事，但能推斷出血光之災，這就足以震撼侯老了。
“這真的是你算出來的？！”
夏無累點點頭，說是自己算出來可能不太準確，她是用“看”的。
不可否認這幾天來，雙方都在暗中觀察著對方，但夏無累的精神力顯然更勝一籌，侯老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失眠就不說了，侯老這幾天長籲短歎，經常對著手中的書發呆，夏無累瞥了一眼，上麵都是一些卦象學問，想必是侯老這一門的傳宗秘籍了。
稍微一推算，結合打聽來的消息和之前副本的經曆，不難猜出侯老的想法。
他想要繼承人，卻又擔心徒弟弑師。
侯老會起卦演算，許是讓他算到了自己有危險，所以憂愁不已。
從之前的結果來看，即便侯老知道簡俊明有危險，但對傳承的執念還是讓他接受了簡俊明，而自己也迎來了死亡的下場。
夏無累沒想成為侯老的徒弟，隻是想借機待在侯老身邊，但沒想到，侯老卻改變了主意。
“如果這是你算出來的，說明你是難得一見的天才，天生注定要吃這碗飯。並且，很有可能玄道一術發揚光大！即便你不是男子，我相信先人們也會原諒我這次破戒的！”
夏無累：“……呃，你要不還是彆破戒了？”
“不！”
侯老抓住了夏無累的手腕，生怕她跑掉一般。
“如今妖道橫行，外教猖狂，玄道沒落不已，我不能再放棄任何一絲機會！”
夏無累愣了一下，突然就明白，為什麼當時的侯老會接納簡俊明。
這個時代中，最負盛名的是祭司府和禮天寺。
妖道指的便是祭司府中作為大祭司的白朔，儘管白朔來自於本土古老的家族，但白朔也是外出學習後才帶來了祭祀活動，是一種新生信仰。
更彆說白朔還在自己的府兵中下詛咒，將他們都變成傀儡，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稱他一聲妖道也不為過。
禮天寺的存在更為悠久，深入民心，但僧佛寺廟等文化信仰都是來源於遙遠古老的南方，被慢慢傳播到這片土地上，最後與本土文化互相融合，紮根成長。
對於深耕玄道的侯老來說，僧佛便是外教。
玄道被擠壓到毫無生存空間，侯老年近古稀，也等不來一個合格的繼承者，所以最後即便知道自己會死，也要認下簡俊明這個徒弟，如同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般，要把一身本事流傳下去。
可簡俊明心思並不在這方麵之上，獲得侯老認可之後，便將侯老殺死，霸占了紙紮鋪作為自己的據點，潛伏在市井之中。
原本夏無累也曾思考過，蓬萊高塔作為跟禮天寺差不多的存在，怎麼會這麼輕易就讓簡俊明離開呢？
唯一的解釋便是塔裡的高人同樣實力高強，簡俊明也是使出渾身解數才得以將對方殺死。
根據簡俊明利用人偶作戰的方式，即便僥幸贏了，至少也得脫層皮，所以才低調地蹲守在紙紮鋪中瘋狂製造更多的人偶，來補充回損失的數量。
侯老一身本事，終究還是失傳了。
夏無累歎息一聲，可自己終究是一名外來者，等副本結束的時候，自己也會離開如何，根本無法達成侯老的期望。
雖然這個小老頭思想封建，執拗又古板，但也心存良善，夏無累不想看他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但如果，能由這個時代的人繼承下去的話……
夏無累低頭，看向了坐在自己身邊好奇四顧的二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