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讓我陷入沉默。
其實,在我知道自己的命,非常貧賤時。
我就問過師父為什麼。
我自認為,自己是個好人。
哪怕沒能力做什麼善事。
但也沒做過缺德事。
為什麼我出生,就身染怪病,被父母拋棄。
為什麼我注定貧困。
為什麼我親近的姑娘,甚至小動物,都會倒黴。
如果人的命是注定的。
那我做錯了什麼,要拿這麼差的人生劇本。
師父說,這都是因為前世的因果業債。
我問:“難道我前世,是個作奸犯科的王八蛋?”
師父卻微微一笑,神秘的搖了搖頭:“或許,你前世是個大善人。”
我更加不解了:“如果是大善人,這輩子不是該讓我投胎,當個富二代嗎?”
師父的神情諱莫如深,目光中似乎彆有深意:
“你才剛入門,很多東西,為師跟你說了,你也不能體會。
而且,天機不可泄露。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真正的因果是什麼。”
師父應該是知道答案的。
但他沒有將答案告訴我。
而且需要我自己去尋找。
但無論如何,師父一直都教導我。
要心懷仁愛,向善行德。
老天爺手裡有本賬,你做了什麼,都一筆一筆記著。
於是我對護法阿婆道:“我始終相信,仁義不虛,正氣長存。
我也不知道,鼠仙為什麼會遭橫禍。
但老天爺,一定有他的安排,不會虧待鼠仙的。”
護法阿婆聞言,停止抹淚,蒼老的臉認真看著我。
半晌,她道:“小夥子,你是修行人。你說的話,我信。”
我微笑著點頭。
說話間,酒樓突然出現變故。
整棟建築激烈的晃動起來。
尖銳刺耳的鬼叫聲,從裡麵一陣陣傳出。
其中有一個聲音格外突出,男女不辨。
它大喊:“鼠仙手下留情!請看看這個!”
緊接著就是鼠仙尖細的聲音:“你給本仙看什麼也沒用!”
但下一秒,震蕩的酒樓,卻平靜了下來。
我和護法阿婆麵麵相覷。
我道:“鼠仙這是大發神威了……可,怎麼停了?”
護法阿婆蹙眉:“鼠仙嫉惡如仇,這可不像它的脾氣。”
下一秒,酒樓再次劇烈的震動起來。
那個聲音又大喊:“你、你不要命了!好好好,算你厲害!我們走著瞧!”
鼠仙的聲音也跟著響起:“哼!本仙,就沒有怕過誰!”
隨著鼠仙話音落地。
整棟酒樓,就像是蒸發的霧氣。
緩緩消失在原地。
樓也沒有,鬼也沒了。
隻剩下幾個行屍走肉般的活人,瘋瘋癲癲的趴在路邊。
“李老頭!”我看見氣喘籲籲的李德全,立刻上前查看他的狀況。
看起來虛弱了很多,但沒什麼危險。
而他身邊,則站著一個怯生生的姑娘。
紮著麻花辮,穿著幾十年鄉鎮流行的衣褲。
正無措的看著周圍。
李德全安慰她:“沒事了閨女,我們安全了,不怕。”
與此同時,王強忽然看向我。
他猩紅的眼珠子,如同兩道利劍。
但我感受不到邪氣或者惡意,反而感受到一種威嚴。
這就是走正道的精怪,身上的正氣。
我立刻:“鼠仙,多謝您。”
王強沒說話,上下打量我,然後微微點頭。
隨後,他看向護法阿婆。
護法阿婆立刻高喊道:“恭送鼠仙!”
王強墊起的腳後跟落地,眼睛變回正常顏色。
他一臉驚駭,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而另一邊,四散的老鼠再次聚集,重新抬起紅棺。
鼠仙應該是告知了護法阿婆什麼事,此刻,她神情凝重。
她看了看棺材,又看了看我。
開口道:“小夥子,酒樓的事,鼠仙已經替你們處理了。但是……”
我知道事情恐怕不簡單。
酒樓沒有消失,隻是逃走了。
而且逃走時,對方還放了狠話。
我道:“對方是不是大有來頭?”
護法阿婆點頭:“那酒樓背後的操控者,是一個很厲害的修行人!
這次鼠仙惹了他,恐怕他不會咽下這口氣。
我擔心接下來,鼠仙它老人家會有危險。
要護住鼠仙,必須儘快給鼠仙修‘山廟堂口’。”
李德全在旁邊聽了,立刻道:“修修修,我來!我一定照辦。”
護法阿婆鬆了口氣。
她盯著李德全:“速辦,鼠仙不會虧待你家。”
說完,不等李德全回話,便轉身消失在了黑暗中。
山廟堂口,是民間自發修建的一種神廟。
能進山廟堂口,接受供奉的精怪。
就相當於在天庭掛了號。
隻要有人信仰、供奉,鼠仙就能真靈不滅,以真靈的狀態繼續修行。
而那酒樓背後之人,想報複鼠仙,就得好好掂量了。
畢竟,天庭掛了號。
誰敢動,就是跟上麵作對。
李德全不停安慰著女兒。
在酒樓裡,李如梅已經回憶起一切。
她知道自己已經不是人。
此刻惶惶不安的抱著李德全的胳膊。
王強比較機靈,已經打電話叫了人。
很快,接我們的車來了。
李德全指著酒樓裡出來的幾個活人,讓王強帶著人善後。
我們兩人一鬼,則上了車,回到李宅。
父女兩人在大廳裡,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李德全沒有忘記我的交待。
半晌,他抹了抹眼淚,看著女兒:
“如梅啊,爸爸之前太自私了。
想一直把你留在身邊。
可小周法師說的對。
人鬼殊途!爸爸老了,不怕少活幾年。
可爸爸,不能耽誤你去下麵報道。”
鬼魂不按時報道,逗留陽間,違反了下麵的規定。
下去之後,是要受罰的。
所以送陰魂上路,得有送陰人。
幫它們上‘通關陳情表’,才能免去、或者減少懲罰。
李如梅抽噎著:“爸爸,我不走。
你怎麼就這麼老了……我不走。
我要陪著你!我們已經分開太久了。”
李德全聽到這兒,又是一陣老淚縱橫。
看著他們父女兩哭成一團,我歎了口氣。
坐到沙發上,伸了個懶腰。
這一晚上,可是把我折騰的夠嗆。
我沒催促,決定給他們父女多一些時間。
自己則在一邊準備起送陰的家夥。
送陰業務,我已經駕輕就熟。
香、通關符。
這姑娘死的可憐。
我大方一點,又送了蠟燭一支,紙錢一遝。
牆上的指針,指向淩晨4點整時。
我起身,淡淡的開口:“李如梅,該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