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厲鬼猩紅的嘴唇裡,吐出一條蒼白的舌頭。
舌頭吸溜一下,猛地拉長。
如同一條蛇般,朝我纏繞過來。
我根本躲不開。
舌頭一下子勒住我的脖子。
冰冷感和窒息感同時襲來。
我瞬間無法動彈,如墜冰窖。
女鬼的臉快速拉近,在我眼前放大。
惡臭襲來。
我幾乎能看見她腐爛的口腔。
如同一個巨大的黑洞。
也就在千鈞一發之間,老頭的聲音忽然傳來:
“在我麵前害人,當我老頭子是死的?”
老頭話音落地。
近在咫尺的女鬼,忽然就怪叫一聲,收回了舌頭。
女鬼退到旁邊,看向老頭,身上黑氣直冒。
這老頭能看見女鬼?
我就知道,正經人不會大半夜賣紅薯!
此時,老頭正在看自己的烤爐。
他從烤爐裡夾出一塊烤紅薯,看起來有點冷了。
老頭問我:“小夥子,買紅薯嗎?”
我二話不說,狂點頭:“買!買買買!”
老頭笑了笑,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處,示意我過去。
我往他身邊走,女鬼死死盯著我,但沒有上前。
老頭此時,又從三輪車裡,摸出一個不鏽鋼臉盆來。
然後開始從最底下,陸陸續續掏東西。
有香燭、有紙錢,居然還有紙糊的車。
這明顯是祭祀死人的。
老頭一邊動作,一邊道:“我白天在東湖公園賣紅薯。今天生意好,緊趕慢趕,現在才過來。”
我一邊觀察女鬼的動靜,一邊接老頭的話茬:
“老爺子,你現在趕過來,是要祭拜什麼人嗎?”
老頭道:“這路口,上個月撞死人了。
死了的司機,鬼魂還在這裡徘徊。
他家裡人聯係到我,讓我送那死鬼上路。”
說完,老頭笑眯眯的看向紅衣厲鬼,問:“你也想上路嗎?”
紅衣厲鬼像是受到驚嚇,迅速後退。
神情不甘的看了我一眼,她緩緩隱入了黑暗中。
我能感覺到她離開了,因為空氣中的腐臭味跟著消失了。
這老頭,居然一句話,就將紅衣女鬼給嚇退了。
他比保安小哥還厲害?
見女鬼離開,老爺子對我道:“小夥子,幫我個忙行嗎?”
當然行了!
今晚可是他救了我。
說不定,解決紅衣女鬼,救葉蔓蔓的事,都得靠他幫忙呢!
我立刻點頭,說沒問題。
老頭於是指揮我,讓我在路邊燒紙叫魂。
按照他的吩咐,將臉盆擺開。
我一邊喊小黃毛的名字,一邊把‘開封紙錢’在麵盆裡燒了。
開封紙錢上,寫著小黃毛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孫源,來領錢了。”
“孫源,來領車了。”
“孫源,該吃飯了。”
我一邊叫,一邊按照順序,燒紙錢、紙車。
而老頭則摸出一個盤子,裡麵擺著倆烤紅薯。
烤紅薯上插了一炷香。
香點燃,老頭摸出個鈴鐺。
他一邊搖,嘴裡一邊念,似乎是在念某種經文。
很快,我的叫魂聲,和老頭的搖鈴聲,形成了一種契合的節奏。
隨著臉盆裡的瑪莎拉蒂燒成灰,路口處突然刮起一陣陰風。
地上的樹葉跟著打璿兒。
民間管這種卷地風,叫鬼旋風。
鬼旋風出現,一般是有臟東西來了。
果不其然,路口儘頭處,出現了一輛白色轎車。
轎車無聲無息,卻又速度極快的開了過來。
在離我和老頭幾米遠的位置停下。
就見昨晚那小黃毛司機,激動的下車,看著我麵前的火盆:
“我靠,瑪莎拉蒂!我媽終於大方一回了!”
路燈下,小黃毛沒有影子。
他的外形看起來,幾乎和活人沒兩樣。
隻是臉色隱隱有些發青。
此刻他滿臉興奮,一邊說,一邊就伸手往火盆裡抓。
他抓了一把香灰,往空氣中一扔,身邊就出現了一輛瑪莎拉蒂。
小黃毛又往火盆裡抓,這次抓出了一大摞錢。
和我們活人的錢一模一樣,隻不過全是青色的。
“謝了兄弟。”
小黃毛興奮的往兜裡揣錢,嘴裡跟我道謝。
他抓完錢,準備上新車。
這時,老頭提醒他:“孫源,吃點東西再走。”
孫源看著盤子裡的烤地瓜,抽了抽鼻子,麵露嫌棄:“怎麼是臭的?”
老頭道:“聞著臭,吃著香。”
孫源搖頭:“不吃不吃,我的車撞壞了,一直沒法上路。現在有新車,我得趕路了。”
之前那輛白色的小轎車,現在已經變成了廢車。
車頭的位置全部報廢,車身散發著淡淡的黑氣。
老頭笑嗬嗬的,指了指烤紅薯:“你遲到了。開再快的車,也認不清路。吃完紅薯,腦袋清楚,心裡明亮。你就知道該怎麼認路了。”
小黃毛一聽,似乎在思考什麼,最後一拍腦袋:“對啊,我怎麼想不起,去下麵報到的路?”
老頭不說話。
小黃毛反應過來,立刻湊到紅薯前,衝著烤紅薯深深吸氣。
紅薯上插著的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燃燒。
香燒到底時,小黃毛打了個飽嗝,口中吐出一口黑氣來。
緊接著,他麵露驚喜:“我想起路了,謝謝你啊老頭!”
老頭笑嗬嗬的囑咐:“路上開車小心點。”
小黃毛連連應聲,滿臉喜氣的上車。
臨發車時,他衝我們揮手:“謝謝你們,我先走啦,在下麵等你們哦!”
我一噎,剛想說不必了。
小黃毛已經一踩油門,一路開出去。
瑪莎拉蒂開出路口沒多久,車輛前方就隱約出現了一道拱形的黑洞。
像是另一個世界的隧道似的。
車輛消失在隧洞裡。
隨後,隧洞也迅速消失。
我看著這一幕,目瞪口呆。
這可能是普通人,一輩子也遇不到的場景。
原來鬼魂,陰間,這些東西居然真的存在。
“小夥子,今晚謝謝你的幫忙。”
老頭忽然出聲。
我回過神,趕緊道:“不不不,是我該感謝你,謝謝你救了我。你是個高人!”
老頭笑道:“高人算不上,我隻是會些‘送陰’的本事,幫一些遊魂野鬼上路而已。”
我道:“那個紅衣女人,可不是遊魂野鬼。她是一隻厲鬼,連她都怕你。”
老頭卻搖頭:“她不是怕我,她是怕我動她的孩子。”
孩子?
“鬼還有孩子?”
老頭沒回話,隻是打量著我,歎了口氣:
“你身上都是陰氣,看來,她徹底盯上你了。”
我苦笑:“我跟她無冤無仇的,想不通,她為什麼會盯上我。”
老頭騎上了自己的三輪車,看架勢居然要離開了。
萬幸的是,他沒有丟下我的意思。
而是指了指車後的空間,道:“上車吧,去我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