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頭扭回頭，仔細審視大兒子，想看看他到底有沒有心。
他以為是去縣城買肉，一點一點砍，一點一點磨。
“五兩，我借你的最後一筆銀子。今年，你們一家就是餓死，也彆來找我借錢，沒有了。”
“爹，買家什，租宅子，買糧食，五兩怎麼算都不夠。八兩，我都是精打細算著要了。”
“五兩，就那麼多，不要拉倒。”
“要，要！你會你就讓二弟去拿，明天我便去租房子。”
趙老頭點頭。
“爹，小紅都走了，銀子你們乾嘛不拿回來，在老三手裡，花著多不方便。”
“在他那安全。再說，除了你跟我們要，其他，我們沒要花銀子的地方。”
趙大文尷尬，老爹瞎說什麼大實話。
見他杵著不走，“還有事？”
“爹，今年我家的地，能不能辛苦二弟給種一年。您也知道，今年我窮，沒銀子請粗工乾活。大不了，等收成了，給二弟兩成收成便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該幫的時候，還是得幫。”
“大哥說的好輕巧，該幫時候還得幫？話是沒錯。不過也得看怎麼幫，能不能幫？幫的是誰？
我們一家，除了自己的地，還有爹娘的，本就種不動了實在是沒有能力再種大哥的了。
要不這樣，三弟沒分到地，他和三弟妹都是能乾的，大哥找他幫幫忙吧。”
趙大文不說話了，老三看到他，理都不理，他怎麼跟他說？
老二個王八蛋，也不是啥好鳥。多乾幾畝地會死嗎？
趙老頭卻覺得趙大勇的主意極好，老三一家子都能乾。現在日子好過了，身體養的好，乾活肯定更厲害。閒著也是閒著，幫老大種幾畝地好像也沒啥關係吧。
“老二說的沒錯，老大，你隨我去找老三。幾個月沒出門，我也該出去走動走動了。”
“行。”老爹願意出馬，他還說啥？肯定是聽他吩咐唄。老三若是願意，他又能省下一筆銀子。
今年這光景，田人家都不願意佃。辛苦半年，可能連租子都掙不到。
父子倆，一前一後，出了院門。
趙大勇嗤笑，老爹還是認不清事實，老三，現在還會聽他的？被他拿捏？等碰一鼻子灰，他就踏實了。
“老三啊，”趙老頭喝了一口宋氏端的水，再看一眼趙大樹堂屋的擺設，深深歎氣。恁好的日子，愣是一毛不拔，親兄弟一點不願意幫襯。到底還是他沒教好老三，讓他越走越偏。
“這不是雪化了嗎？你有啥打算嗎？”
當然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閨女親自寫了這幾個大字，貼在家裡書房的牆上。
“吃喝玩樂，想乾啥乾啥。”
趙老頭噎住，這個不長進的混球。趙小雨捂嘴偷笑。
趙大文羨慕死了，這不就是他追求半輩子的日子嗎？憑啥老三現在就能過上？
“人還是得乾活，我看不如這樣吧，我給你找個活咋樣？”
“爹您說。”總得搞清他來的目的不是。
“你們家沒地，有三個勞力白白浪費著。你大哥呢，有幾畝地，他又要去縣城教書，一大家子，沒一個有空的。要不，這地給你們家種咋樣？”
“哦，是種的都算我的嗎？”
趙大樹輕飄飄一句，老爺子再次哽住。算他的，他咋臉恁大呢？佃農都不敢開這口。
“田裡的出息，分你兩成。”
“爹！”
趙老頭擺手，示意趙大文閉嘴。一點好處不給，老三個完犢子玩意，絕對不會肯。
“要不這樣吧，我去買幾畝地，分兩成出息，大哥書彆教了，回家種地吧。”
狗東西，說什麼混賬話。他的手是拿筆杆子的，不是拿鋤頭！
趙大文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爹！”
“有事就找爹，大哥，你還沒斷奶嗎？”
趙大文氣的想打人，可是打不過。臉青紅交加，看趙大樹的眼神，滿是憤懣。
“老三，他是你親大哥！”
“我也是你親兒子！爹，他趙大文比我高貴多少，憑啥他可以捧本書就行？又憑啥，他的爛攤子要丟給我？
沒人種就去請人種或者佃出去。實在都不行，就把地賣了也成。”
“你放什麼狗屁，地是能賣的？”
“不能賣爹不是也為了大哥，賣兩畝了嗎？”
“你當真不肯幫老大一把不是不給你工錢。親兄弟，老三，就當爹求你了，幫你大哥一次，成不？”
“不成。爹，我也實話跟你說，不管現在還是以後，我都不會再下地乾活。彆說給我兩成出息，大哥就是全給我，我也不稀罕。
爹，您覺得，我缺那點東西？那點銀子嗎？給你們一年的糧食，都比那多吧？你們可不是歸我奉養的。
大哥，以後少打點我的主意，我這人脾氣不太好，做事也衝動。有時候，管不住自己的拳頭。咱們三兄弟，各自為家，以後隻能誰顧誰家。”
趙大文氣的身子都在抖，到嘴邊的“爹”，硬生生咽下。
本想立刻離開，卻見老爹沒動。
趙老頭也沒想到趙大樹說話會這麼的不近人情。他以為，他願意養著他和老婆子就是跟他們在示好。
他以為，每次叫他，都會乖乖過去，就是會聽他的話。
“你真不願意幫你大哥種地，要不……”
“真不願意，我也確實不缺地裡那點收成。”他就是有錢咋滴了？眼紅也沒他們的份。
“既然這樣，我也不勉強。老三啊，你既然不缺銀子，要不幫你大哥請幾個粗工，把他地裡的活乾了咋樣？還有，我和你娘的孝敬銀子，是不是也能提提？今年光景這樣艱難家裡實在是沒啥進項。”
趙大文的眼噌的亮了幫他請粗工，就是不用他付銀子。這樣也成啊，兩成的出息都省了。
“爹，您覺得你這話說的合適不？大哥是叫我爹嗎？還是我兒子？他的地有沒人種，關我屁事。
還有您，如果覺得糧食不夠，以後我不給便是了。想要多少，找二哥吧。養老銀子，不知道秀才公大哥給了多少？我是最小的，給您兩百文，他應該比我更多吧？”
趙老頭被懟的啞口無言。
趙大文更是坐不住了，這鱉孫說的是人話？他是他爹？他兒子？
他今天就不該來，來了就是自取其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