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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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倥傯,歲月無痕,庭前一人一劍的朝朝暮暮凝刻入山霧水澗,日複一日。

卯初剛過,山間霧氣未散,一層稀薄的日光灑在庭前,寧姚已經練過一遍劍了,她個子長高許多,也不像之前那樣瘦削,眉眼也長開了。

柳懷盛火急火燎地跑進來,拉人就要走:“快快快,今天最後一場了,大師兄對陣沐師姐。”

他個子躥得快,比寧姚高出半頭,一身霜白的衣裳總漫不經心地打著褶。

“著什麼急,辰初才開始。”

寧姚不緊不慢,大會從月初就開始了,各宗參賽弟子隨機兩人對戰進行初賽,敗者出局,餘下弟子三日後再賽,如此二十餘日,刀宗李霆風和拳宗沐嬋迎來最後一戰。

“來不及了,好些師兄都過去了,再晚就沒位置了。”

他們入門時間太短沒資格參賽,隻能在牆外看看。

擂台設在昭華殿不遠的演武場上,寧姚和柳懷盛過去時牆外已經聚滿了人,甚至有人開賭局,就押今日一戰李霆風和沐嬋誰能拔得頭籌,七成的人都押李霆風贏。

柳懷盛擠進去,從袖子摸出五兩碎銀來,拍到了李霆風那一邊:“肯定是大師兄更勝一籌呀,一寸長一寸強,赤手空拳怎麼打得過長刀?”

“呦,這麼說你們槍宗豈不是所向無敵了?”旁邊有人揶揄他。

“那當然,以後的大會小爺我必定奪魁,”柳懷盛又往懷裡摸了摸,探長脖子招呼寧姚,“你還有錢嗎?”

寧姚不搭理他,也擠了進去,從袖口取了一錠十兩的銀子,押到了沐嬋那邊。

這事都怪程長彬,說今天必定開賭局,非讓她代替下一注。

柳懷盛瞪眼:“你跟錢有仇還是跟我有仇?賠了都不借我。”

“勝負尚未可知,誰賠還不一定。”

柳懷盛不屑一笑,又向兩邊袖子摸索了半晌,掏出三枚銅錢,果決加到了李霆風那邊。

楚清璃遠遠走過來。

“私設賭局,聚眾呼嘩,你們眼中還有門規嗎?”楚清璃環顧一圈,冷聲問道。

她素來冷漠淩傲,一絲不苟,門規也確實寫了這麼一條,眾人一時麵麵相覷。

柳懷盛偏不服,抬著下巴瞥她:“你管得著嗎,你是宗主呀,讓你爹帶兵來把我們抓起來呀。”

“你……”楚清璃氣結。

每次都是這樣,她和柳懷盛一見麵就吵,她又吵不過他,最後索性動起手。

柳懷盛一步跳開:“怎麼,欺負我今天沒帶兵刃。”

其他師兄弟見怪不怪,湊上去敷衍地勸了兩句,算儘了同門之誼。

演武場內傳來鼓聲。

“要開始了。”

寧姚提醒一句,輕車熟路地躍上牆頭。

其餘人也紛紛扒上去,柳懷盛擠到她旁邊大呼小叫:“多大陣仗,掌門和五位長老都來了,這擂台比之前大了一圈,還有擂台上方掛的什麼?”

擂台上方搭了木架,紅繩懸了七顆拳頭大的銅珠,按北鬥星形狀排列,距地兩丈。

鼓聲停下,有弟子上前來朗聲道:“北鬥七星,一天樞,二天璿,三天璣,四天權,五玉衡,六開陽,七瑤光。

今日摘星大會奪魁之賽,不設時限,七星得其四及以上者勝。另,棄賽者輸,墜落擂台者輸,倒地不起者輸,”

他看一眼一旁的日晷,高聲喊道;“開始。”

李霆風和沐嬋從擂台分彆從兩側上來,相對拱手行禮。

刀宗和拳宗爭魁首,易鳴和吳華陽麵上平和,暗中緊緊盯著擂台。

齊疏樂得自在,悠然揺著把泥金折扇:“這兩個都是小輩中的翹楚,一把破空刀,一手伏光拳,”

他合上扇子敲敲司朗肩膀,笑道:“司長老,你猜猜誰能奪魁。”

“各有千秋,勝負難料。”

司朗深深看著台上。

沒說一樣,齊疏扭個身,看見溫如玉一張古井無波的臉,扇子拐個彎兒敲在易鳴胳膊上:“易長老,你看呢?”

“霆風學藝未精,隻怕不是吳長老高徒的對手。”易鳴淡然一笑,謙和道。

吳華陽連忙道:“哪裡哪裡,易長老過謙了,霆風是昆虞大弟子,刀法得易長老親傳,奪魁有如探囊取物。”

二人一來一回地說著場麵話。

溫如玉正襟危坐,月白的長衫,像凝了霜,清冷不可攀,他沉靜的一眼越過擂台望向對麵。

見寧姚趴在牆頭,微微側著首,旁邊的柳懷盛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

他心中一歎,無情劍道本就難修,古往今來幾人能悟道,能忘己忘物,況且她還是個小孩子,難得比同齡人靜默堅韌,可聲色繁華,如何能視若無睹不聞不問。

擂台上。

沐嬋右腿後跨一步,握拳抬起胳膊,雙腕上各五隻精鋼所製的圓環,較釧鐲稍大些,她揚聲道:“師兄,請了。”

李霆風一把長刀出鞘,而後直劈而來,沐嬋抬腕以鋼環一架,錚然一聲,右手就勢出拳,直擊他手肘。

李霆風旋身錯開,連揮三刀出來,刀風橫掃,鈞被格住。

沐嬋身形靈巧,步法一動,躍起一掌拍去,李霆風回刀一護,那一掌拍在了刀麵上。

沐嬋借力再躍起,摘了懸於頭頂的一顆銅珠,上麵銘刻了“天權”二字。

圍觀的師兄弟一陣驚呼,柳懷盛眉心攢出朵花來,怒其不爭道:“這怎麼行,拿銅珠呀,打贏了有什麼用,摘星才能奪魁啊,大師兄是不是沒聽清規則。”

他押了五兩銀子進去,比當事人都急。

寧姚挑挑眉:“看著,沐師姐隻閃避,不硬拚,如此大師兄刀法隨強橫卻也滯重,屢屢被師姐借力使力。”

“你那五兩三文銀子要打水漂了。”

柳懷盛不信:“不可能,大師兄入門多年,什麼陣仗沒瞧過。”

擂台一陣你來我往,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天璿、天璣、開陽、瑤光四星也被摘下,沐嬋比李霆風領先一星。

他們二人分立擂台兩側,台上剩有天樞、玉衡兩星,沐嬋再得一星比賽便可告終。

他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縱身一躍,跳到了木架上方,李霆風矮身遞出一刀,砍向係著天樞星的紅繩。

沐嬋趁機俯身去摘玉衡星,不料李霆風手中那把長刀卻忽然飛來,她縮手一躲,刀刃削斷了繩子,深深劈入木柱中。

玉衡星被李霆風撈起,兩人再度持平,勝負隻在他腳下的那顆天樞星。

李霆風俯身探手一撈,沐嬋一腳斜踢木架,那顆僅餘的銅珠高高蕩起,李霆風抓了個空,再欲探手,沐嬋一拳已挾風而來。

李霆風一掌相迎,他失了兵刃,變成單純比試拳腳,胳膊磕上沐嬋腕上的鋼環,忍不住吸口冷氣。

沐嬋覷個空隙,雙手抓住李霆風的雙腕,從木架跳了下去,李霆風身形翻轉,腳尖急忙勾住木架。

沐嬋抬起雙腳扯斷係著天樞星的繩子,驟然鬆手落地,最後一顆星落個滿懷。

“師兄,承讓了。”

她揚眉一笑,透著狡黠。

李霆風也落下來,俯首抱拳行了禮。

勝負已分,今年摘星大會拳宗奪魁首,吳華陽老懷欣慰,拳宗向來勢弱,上次拳宗在摘星大會拔得頭籌已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

牆外拳宗的弟子歡呼雀躍,柳懷盛坐在牆邊歎口氣:“早知道買師姐贏了。”

寧姚躍下牆低眉看他一眼,說道:“明年後摘星大會,奪魁之人必定是我,到時候彆再押錯了。”

她眼中意氣風發,儘是睥睨無雙的氣度,柳懷盛看呆了,半晌,板起臉反駁:“不,不是你,是我才對。”

……

寧姚回宸寒殿去,半途卻有什麼東西打在她腦袋上,她剛回頭,又是一道黑影迎麵襲來。

抓住攤開手掌一看,是一小截樹枝,仰首望去,程長彬躺在槐樹的枝椏上,手中樹枝,被掰成一小段丟下來。

寧姚抱拳見禮。

程長彬應了聲,笑道:“怎麼樣,摘星大會結束了?”

寧姚說是:“沐嬋奪得魁首。”

程長彬從樹上跳下來:“我說的果然沒錯吧。”

他攤開手掌到寧姚麵前。

寧姚從懷裡掏出一把銀子來塞給他,贏了足有十幾兩,柳懷盛那五兩三文也赫然在列。

程長彬全數收了起來。

他們一起往宸寒殿走去,寧姚想起什麼來,問道:“師父當年參加過大會嗎?”

“當然了。”

程長彬不由神采飛揚,開口道:“那時候劍宗多風光,那年頭兩名都是劍宗弟子,師兄一劍出鞘,寒光四綻,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七星儘數被他摘下,對擂的那人連摸都沒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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