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晰很久很久都沒有見過江承抽煙了,久到已經幾乎忘了他會抽煙這件事。
江承從不在她麵前抽煙,確切地說,他從不在她能看到的一切地方抽煙。
她從沒在他身上聞到過一點煙味。
她其實並沒有明確地說過她不喜歡煙味,但他似乎就是莫名知道。
看著那兩個煙頭,裴晰有些訝然地睜了睜眼,她在原地靜了兩秒,然後收回目光,像什麼都沒看到過一樣,走去衛生間洗漱。
洗完漱出來,江承正好做好了飯,端著兩個碗走了出來。
嫋嫋熱氣從碗中冒出來,熏著江承的眉眼,裴晰敏銳地發覺,他眉眼間似乎有些疲憊。
像是沒休息好的樣子。
看到站在那的裴晰,江承唇邊揚起一個笑來,“起床了?快來吃飯。”
裴晰在餐桌邊坐下,看到碗裡的麵條,零星油光下乳白色的麵條看起來就勁道爽滑,旁邊還有澄黃的荷包蛋和翠綠的青菜,看著就很誘人,讓人食指大動。
江承在她對麵坐下,輕聲道:“趁熱吃。”
裴晰點頭,“嗯,好。”
一碗麵分量不多不少,熱熱乎乎地吃完,裴晰收拾了東西,江承開車送她回學校。
裴晰要先回寢室拿書,車子在寢室樓外停下,裴晰剛解開安全帶,江承就傾身靠了過來,他輕聲說:“寶寶,親我一口。”
裴晰莞爾,湊過去在他唇上印了一下。
江承卻沒動。
“還不夠。”他說。
裴晰有些遲疑,“會有同學看見的。”
如果江承是晚上送她回來的話,她會比較放得開,但大白天,多少有些害羞。
江承深深看著她,固執地說:“隻要一下。”
裴晰實在拒絕不了他,又扶著他後頸,偏頭親了一口。
“行了吧?”她眨眨眼笑著問。
江承很低地嗯了一聲,似乎還嫌不夠,但到底是忍住了。
他一邊用手指梳理著裴晰的頭發,一邊輕聲說:“下午下課,我來接你吃晚飯。”
裴晰一怔,她有些訝異地問:“你不用加班麼?”
江承沒否認,隻說:“你去公司陪我吃,然後陪我一起下班,好麼?”
“好啊。”裴晰點頭。
江承嗯了一聲。
“那我走啦。”
裴晰轉身去拉車門,江承又傾身過來,把她扣進懷裡,緊緊抱住了她。
“怎麼了?”裴晰一愣,然後笑了下,“今天的告彆儀式好長哦。”
江承沒回,他又把她摟得更緊,在她耳邊低低地說:“要記得想我。”
裴晰沒忍住笑了,她輕輕拍了拍他後背,帶著些安撫意味,“好啦,知道啦。”
又抱了一會,江承終於鬆開她,她打開車門下車。
一直到她走進樓裡,裴晰在玻璃門上的反光裡看到,江承還在車裡定定地看著她,遲遲沒有發動車子。
裴晰擰眉,她明顯感覺到,江承今天格外粘人,說他是粘人精都不為過。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昨天還是好好的。
下午上完課,江承如約來學校接她。
裴晰坐上車,看著他略顯疲憊的眉眼,有些擔憂地說道:“其實你忙的話,我可以自己打車去的。”
“接你的時間還是有的。”江承抬頭摸了摸她頭發,輕聲說。
裴晰微笑,沒有說話。
開車到公司樓下,把車停到車庫裡,兩人坐電梯上樓。
現在是下班時間,一層辦公室裡都沒有人,江承帶著裴晰走進辦公室,天色有些暗,他打開裡麵的燈。
燈光大亮,裴晰看到桌上放著幾盒包裝精致的外賣。
她走過去試了試溫度,是溫熱的,剛好可以吃。
江承把盒子一個個打開,每道菜都是裴晰愛吃的,還有一份南瓜甜湯。
然後他拿出一個空碗,給裴晰盛湯。
南瓜湯甜暖誘人,江承的動作很斯文,輕輕緩緩,沒有一滴湯落在外麵。
隻是餐廳配的勺子有些小,一碗湯需要盛好多次。
裴晰沒有坐,就這麼站在旁邊,安靜地看著江承盛湯。
在他舀起最後一勺的時候,她忽然開口叫他:“阿承。”
江承抬眼看她,“嗯?”
裴晰抿了抿唇,試探著開口:“你昨晚是不是夢到什麼了?”
江承後背一悚,手控製不住地抖了一下,勺子裡的湯一下子濺到了外麵,桌麵上落下幾滴晶瑩的水漬。
他不可思議地看向裴晰。
裴晰直視著他的目光,表情同樣有些不可思議,又帶著一種猜測印證後的坦然,“看來是真的”
江承的變化,隻在昨晚的一夜之間。
聯想到花盆裡的煙頭,所以隻可能,是他夢到了什麼事。
裴晰想,這個世界上,一定不是隻有她一個人才會做夢。
既然她會做,那麼一定有其他人也會做。
這很符合邏輯。
“你怎麼知道”江承幾乎用了很長時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如果我說,我也做過那個夢呢?”裴晰看著他的眼睛問。
江承徹底怔住了。
兩人無聲地對視良久。
“我想,你夢到的東西,可能我早就已經夢到過了。”裴晰無奈地笑了下,她抓住了江承的胳膊,帶著一點哄慰的語氣,輕聲說,“所以你可以告訴我,你到底夢到了什麼嗎?”
江承滾了滾喉結。
他放下手裡的勺子和碗,直起身子。
過了一會,他有些澀然地開口:“我夢到你被我帶到一間房子裡,我似乎想要”
他似乎有些說不下去,仿佛說出這個字眼,對她來說都是一種傷害。
半晌,他才開口說道:“想要囚禁你。”
他第一時間去看裴晰的眼睛,卻發現她並沒有任何的意外和反感。
依然像剛才那樣微笑著看著他。
“你並沒有傷害我。”裴晰溫聲說,“況且,那隻是夢而已。”
“可是,你不會害怕麼”江承垂下頭,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拳,青筋突起,他喃喃地問,“不會覺得我很惡心、很陰暗麼?”
裴晰搖搖頭。
她走上前,環住他的腰。
她的額角抵在他胸前,輕輕地蹭了蹭,這個動作代表著無限的依戀。
“我隻知道,你永遠都不會傷害我。”
“無論是現實中,還是夢境裡。”
“你都是愛我的。”
裴晰的聲音很輕,像是從天邊飄來的雲朵,溫存而柔和。
“對不起”江承環住她的肩膀,聲音低得不像話。
他不知道那些夢到底為什麼會存在,他也分得清夢境和現實,可是夢裡的真實感連他都會被嚇到,更何況裴晰。
她一開始夢到的時候,一定是很害怕的。
可她誰也不能說,隻能獨自承受這份害怕。
而這都是因他而起的。
他太混蛋了。
江承又低低地重複了一遍:“對不起,寶寶。”
“我說過了,我們之間不要說對不起。”裴晰將他的腰環得更緊,“如果說對不起,我才要和你說,因為一直以來我都對你隱瞞了這件事。”
“其實我有想過要和你說,我不想隻有自己守著這個秘密。”她蹙了蹙眉,似乎有些懊惱,“但是這種事實在太離奇了,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現在你可以和我說了。”江承把她嵌進懷裡,臉頰蹭著她發頂。
裴晰嗯了一聲,她聲音輕輕柔柔的,把夢裡的事完整地告訴了他。
包括大橋上的那場事故。
江承的反應卻比她想象得平靜很多。
他沒什麼多餘的表情,甚至笑了下,摸著她的臉說道:“那寶寶現在知道這件事,寶寶已經救下我了。”
裴晰重重點頭,目光認真,“對的,儘管那件事還沒有發生,但我已經救下你了。”
她絕對不會讓夢境重演。
“謝謝寶寶。”江承垂下頭,無比珍重地輕吻了下她的額頭,唇角微彎地喟歎道。
裴晰是上天派來救他的。
他再次確定。
他的一生,是為她而活的,是為她而存在的。
他很滿足。
他心甘情願、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