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街的時候，裴晰沒忍住，又給江承買了兩身衣服。
隻不過這次她沒有抄襲裴致的穿搭，全是她自己搭的。
她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沉迷於給江承玩換裝小遊戲。
大概是以前看多了他單調的穿搭，所以現在有點報複性補償。
和裴致在外麵吃完飯，方便起見，裴晰拎著新買的衣服，直接送到了江承租的房子裡。
租房的第一天，江承就把鑰匙給了她，她可以隨意進出。
進屋之後，裴晰把衣服放在地上，然後癱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
大概是因為逛街太累了，她居然不知不覺在沙發上睡著了。
進入夢境的一瞬間，裴晰甚至還保留著一份清醒的意識，她忽然想到，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做夢了。
夢裡的場景很熟悉，是遊樂場。
冬天，很冷很冷，連冷空氣吸進鼻腔裡時凜冽的味道都無比清晰。
遊樂場裡人很多，幾乎都是家長帶著小朋友，孩子們嘰嘰喳喳的，人頭攢動，好不熱鬨。
五顏六色的旋轉木馬，是最受小朋友們歡迎的一個項目，欄杆麵前排著長隊。
不遠處，越過隊伍密密匝匝的人頭，半空中漂浮著一大簇形狀各異的彩色氣球。
裴晰一怔，她發覺，這是她的視角。
而且是小時候的她。
因為她的視線隻能平視到大人的大腿或腰部。
“媽媽，我想要買那個氣球。”是小裴晰在說話，她指了指不遠處那一簇漂浮著的氣球。
“好啊，讓你哥哥帶你去。”
是年輕的裴若雲，她穿著那件束腰羽絨服，脖子上圍著爸爸的格子圍巾。
“走吧。”小裴致伸出手，牽住了她的手。
兩個小小的人兒穿過密集的隊伍，朝著不遠處那個賣氣球的攤位走過去。
走近之後，小裴晰才驚訝地發現，拿著氣球的“攤主”居然是一個和他們一邊大的小孩子。
他正垂著頭，把自己窩成一團，似乎是很冷。
小裴致率先出聲道：“你好，我們想要買一個氣球。”
然後男孩抬起了頭。
一瞬間，裴晰的呼吸好像滯住了。
借著小裴晰的眼睛，她看到男孩那雙漆黑的眸子。
熟悉的冷然，熟悉的眼睛，熟悉的一張臉。
裴晰的心跳驟然加快，呼吸好像被什麼攫住了。
“要哪個？”她聽到男孩開口。
她第一次在夢裡聽到他開口。
稚嫩的，小男孩的聲音。
小裴致戳了戳小裴晰，“裴小晰，你選一個。”
“好。”小裴晰抬頭看了一會，指著右上角說道，“你給我拿那個粉色的吧。”
男孩點點頭，拿出那個粉色的，遞給她。
遞過去的一瞬間，小裴晰忽然一驚，“你的手”
旁邊的小裴致看了一眼，立刻皺眉脫口而出道：“好嚇人啊！”
然後她看到男孩的手似乎是僵了一瞬，下意識想把手塞到偏短的袖子裡，然後又忽然想起衣服不合身，整個人變得尷尬無措。
“小哥哥，你疼不疼啊”小裴晰心疼地皺了皺眉，她摘下自己的手套，塞到男孩懷裡，“我把我的手套給你吧，不過這是女孩子的樣式，你彆嫌棄。”
然後她拿著氣球，和小裴致轉身離開了。
裴晰的視角卻依然落在小男孩身上。
她看到男孩戴上了手套，他小心地把手伸了進去，好奇地動了動手指，像是在端詳什麼稀罕的寶物。
然後他抬起頭，定定地注視著兩個小人的背影，過了一會，他摘掉了手上的手套，愛惜地摸了摸上麵的毛，小心翼翼地揣進了兜裡。
不遠處，小裴晰和小裴致拿著氣球回到爸爸媽媽身邊，然後爸爸拿著相機遞給工作人員，“你好，能幫我們一家人照張相嗎？”
他們站成一排，哢嚓一聲，相機定格。
沒人發現，賣氣球的男孩也正朝這邊望過來，連同他們一家四口，被定格在了照片的角落裡。
裴晰一瞬間驚醒。
她從沙發上坐起來，支在身側的手控製不住地發抖，眼中一片不可置信。
裴晰深呼一口氣，拚命克製如鼓的心跳，下意識瞥向窗外。
外麵已經黑透了，屋裡隻剩下一點窗戶透進來的淡淡月光。
裴晰忽然像是置身茫茫湖麵，空曠，遼遠，夢境把她的記憶拖拽到許多年前，連許多她不曾注意到的細節都如此清晰。
清晰到有些茫然無措。
像是忽然想到什麼，她直接起身，連拖鞋都沒來得及穿，徑直跑進江承的臥室。
站在門口環視一圈，她慢慢朝著他的衣櫃走了過去。
她緩緩打開櫃門。
然後她看到裡麵最深處，放著一個紙盒。
似有預感般，她伸出手，把盒子抱出來，指尖控製不住地在發抖。
打開盒子的一瞬間，看到裡麵的東西，胸口驟然湧起一股熱意，直通到鼻腔和眼眶，吧嗒一聲，一滴水珠落在了蓋子上。
就在這時，外麵忽然響起一聲開門的聲音。
裴晰連忙抬手，狠狠搓了搓眼皮，她走出去，客廳沒有開燈，晦暗的光線裡，門口正站著一個高大的人影。
“江承？”她呐呐出聲。
江承遲疑地嗯了一聲，他似乎是有些愣住了，沒有想到她會在這裡。
裴晰快步跑過去，一下子抱住了他，雙臂環住他的腰，額角抵住他的胸膛。
“阿承。”
她聲音帶了哭腔。
江承身子一僵，想要把她扯開看她的臉，語氣中染上一絲慌亂，“怎麼了？”
“沒怎麼。”裴晰吸了吸鼻子，把他抱得更緊，“就是想你了。”
江承一愣，有些遲疑又有些笑意：“我就離開了一天，就想我了？”
“嗯。”裴晰點頭，“離開一分鐘也想。”
江承實在受不住她這種話，心被化成一灘水，他輕歎了口氣，緊緊回抱住她。
“這麼想啊？”他垂下頭，貼在她耳畔低聲問。
“嗯”裴晰的哭腔有些忍不住了，“很想很想”
江承怔了下，然後抬眸，瞥向臥室裡亮著的燈。
他心頭猛地一跳，腦中電光火石閃現，沉默兩秒，他低聲問：“你是不是看到什麼了？”
裴晰沒有出聲。
過了一會，她哽咽著問：“為什麼不告訴我？”
江承默然。
然後他似是妥協般、做了一次深長的呼吸。
因為太狼狽不堪了。
所以實在難以啟齒。
裴晰的眼淚在他的沉默中落了下來。
下一秒，她踮起腳，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落在唇上的水珠把他的唇也沾濕。
“對不起，我早該認出你的。”裴晰窩在他頸間喃喃，“對不起。”
江承倏地用力收緊雙臂，像是要把她攥進骨血。
裴晰蹭了蹭他溫熱的皮膚，她繼續說：“阿承，過去的都過去了，我們在一起，以後就都是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