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
看來他那天晚上沒有感覺錯,那個男人和裴晰應該是很熟稔。
不然不會和他們一起過年。
心頭湧上一股澀然,江承深深吸氣,緩了緩呼吸。
指尖遲疑了一下,他打字回複道:“嗯,注意安全。”
裴晰很快發過來一條語音:“放心吧,我身上可是戴了好幾個小烏龜呢。”
她很快又發過來一條:“不說啦,我要開始滑了,放心,有教練帶著我的。”
這是她第一次發語音,她的聲音通過電子設備傳輸過來,和平時有一點點不一樣。
江承鬼使神差地聽了兩遍。
然後才回複了一個“好”字。
他等了一會,這次裴晰沒有再回複了。
她大概已經開始進雪道了。
江承關上手機,緊緊握著,在床邊出神地坐了一會。
然後環視了一圈新住處的環境。
他沒有來得及跟裴晰說,他搬家了,從城中村的巷子裡搬了出來。
現在他租的房子,是一個有二十年樓齡的舊小區,房間很小,隻有三十多平。
小區的環境算不上好,畢竟年頭擺在這裡,但勝在周圍環境還算安全,不像城中村那樣魚龍混雜。
找這間房子很快,隻用了一上午。
是在裴晰去找他的那天決定的。
雖然租房子多出了一筆花銷,但是這間老破小的租金不算貴,他能負擔得起。
但其實他也並不是想讓裴晰來找他,因為這裡就算比城中村好一些,但也稱不上什麼好住處,他並不想讓裴晰過來。
隻是,為了什麼,他也說不清。
總之就是租了。
屋子很久沒有人住,家具上都落了灰塵,江承拿著抹布,一點點打掃乾淨。
然後開始收拾行李。
一切收拾好之後,他想了想,決定去樓下的超市買一包速凍水餃。
今天除夕,餃子還是要吃的。
另一邊,裴晰剛學了個基礎動作,就著急忙慌地回了酒店。
裴致自己得瑟地模仿彆人的帥氣動作,結果直接摔了個屁股蹲,他一向不能忍疼,一直哎呦哎呦地叫喚。
幾人攙著他回酒店,看了醫生,確認骨頭沒什麼大礙,這才放下了心。
裴晰看著他趴在床上,又生氣又心疼又好笑。
“讓你看不起我們小烏龜。”她睨他一眼,“這回不得瑟了吧。”
裴致捂著屁股都要哭了,“裴晰,我都這樣了,你還說風涼話!”
裴晰也不忍心再激他,坐在他床邊,溫聲問道:“你骨頭真沒事吧?”
裴致哼了一聲,“沒事。”
“那就好。”裴晰點頭。
裴致頓了一下,又委屈巴巴道:“但是尾椎和膝蓋都紫了。”
裴晰看他那副模樣,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歎了口氣,“你坐起來,我拿冰袋給你敷一敷膝蓋。”
裴致喉嚨裡“嗯”了一聲,雖然還是一臉不忿的表情,但是能看出來,他很受用。
然後乖乖地坐了起來。
陸朗軒在旁邊看著,鏡片下的眼中閃過一絲訝色。
他跟裴致接觸不多,但也不算少,印象裡的裴致是那副校隊隊長的樣子,性格開朗,為人可靠,還真沒見過他像現在這樣。
跟個撒嬌耍賴的小孩似的。
他真是很難把麵前這個裴致,和那天在小區樓下帶著些不悅、冷著臉正色反駁他的裴致聯係起來。
一旁,裴晰拿起旁邊的冰袋,放在裴致的膝蓋上,給他冷敷。
從小到大,裴致運動受傷,裴晰沒少幫他揉藥,冰敷這種事更是輕車熟路。
冰袋落在膝蓋上,裴致瞥了眼旁邊站著的陸朗軒。
裴晰意識到他的視線,轉身看向陸朗軒,才發現光顧著哄裴致,差點把他給忘了。
她臉上浮現出一絲歉意,“朗軒哥,你也看到了,他沒什麼大問題,你不用擔心,早點回房間休息吧。”
陸朗軒點頭,“好。”
又說:“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叫我。”
裴晰點頭,“好。”
陸朗軒走出房間,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門一合上,裴致就在裴晰頭頂沉聲開口:“裴晰,我跟你說,彆跟陸朗軒走得太近。”
“嗯。”裴晰手按著冰袋,頭也不抬地回答。
裴致一愣。
他以為裴晰會問他為什麼。
沒想到她竟然答應得這麼乾脆爽快。
“你都不問為什麼?”他語氣訝異。
裴晰抬眼看他,“我本來就和他不算親近啊,一年到頭才見幾次麵,和他走得太近才不正常吧。你這提醒不覺得很多餘麼?”
裴致一怔,抿了抿嘴,覺得她說得好像很有道理。
他想好的一肚子理由都被憋在了肚子裡。
說實話,他是對陸朗軒有點不爽的,雖然陸朗軒的為人其實還不錯。
這種不爽,來自那天晚上陸朗軒對他說的話。
不是因為他覺得陸朗軒僭越了,而是因為,他覺得他說這些話的動機並不單純。
裴致知道自己有些論心不論跡,對陸朗軒欲加之罪了,但是沒辦法。
要怪就怪裴晰太招人喜歡了。
他每次的直覺都是八九不離十。
上次被他揍的某人不就是麼?他就覺得他看裴晰的眼神不對勁,結果果然有問題!
裴致恨恨捶了捶床。
他看人實在是太準了。
說實話,他能跟時琛一起做兄弟這麼久,除了他們倆喜好投契之外,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他知道時琛對裴晰很單純。
雖然他總揶揄時琛,但那大多都是玩笑,他知道時琛就是拿裴晰當妹妹。
要不他不可能天天帶著時琛在裴晰麵前晃悠。
那不純成引狼入室了麼?
裴晰不知道裴致這些百轉千回的小心思,眼看冰袋都化了,她又換了一個。
裴致當下脆弱至極,需要人安慰,裴晰一直沒有走,待在他房間陪他聊天。
本來她還想給江承發一下教練給她拍的滑雪視頻,也一直沒抽出空來發。
直到夜幕降臨,裴晰扶著他一起去餐廳吃晚飯。
今天是除夕夜,餐廳安排的是自助餐,好死不死,裴致的腿還摔壞了。
所幸裴晰知道他愛吃什麼,為了照顧病號,全權代勞,幫他夾菜。
旁邊的薑榕看到,眼裡掩飾不住的喜愛,直誇兄妹倆感情好。
於是兩個大人的話題就自然而然地聊到了孩子。
“小致過了年就要高考了吧?”薑榕問。
裴若雲點頭,“是。”
“有沒有心儀的學校啊?”
裴致從美食裡抬起頭,搖了搖,“暫時還沒有。”
薑榕笑道:“小致可以考到我家朗軒的學校嘛,兄弟倆也有個照應。”
陸朗軒所在的安大也是全國5的高校,他在裡麵就讀的是經濟學。
裴致禮貌地笑了笑,沒有回應。
薑榕又看向裴若雲,“你對小致沒有安排麼?”
裴若雲搖頭,“沒有,都隨孩子,我不乾涉。”
薑榕一怔,沒想到裴若雲居然是這麼想的。
“你那公司,難道不想培養小致接手麼?”薑榕笑著問,“小致早成長起來,也能早幫你分擔啊。”
至少他們家對陸朗軒的期許是這樣的,每一步都在計劃之中。
裴若雲搖頭笑道:“公司是我自己要弄的,和孩子又沒關係,讓他們分擔乾嘛。再說了,賺這麼多錢,不就是為了讓他們想乾什麼就乾什麼麼?”
薑榕靜了靜,然後喟歎一聲,“你啊,我年輕的時候就佩服你,思想跟那些老古板不一樣,我們家老陸要是有你這思想覺悟,朗軒現在讀的就是他喜歡的文學係了。可惜啊,我說了不算。”
陸朗軒聞言,眼眸沉了沉,沒有出聲。
裴晰下意識偏頭看他一眼,敏感地意識到他心情似乎並不怎麼好。
旁邊的裴致倒是該吃吃該喝喝,一副置若罔聞的樣子。
裴晰吃得差不多了,她擦了擦嘴,靠在椅子上,忽然看到有不少人往餐廳外麵的大露台走過去。
“他們出去乾嘛啊?”她問道。
裴若雲說:“一會有煙花秀,你們幾個孩子要是不嫌冷,也可以出去看看。”
裴晰聽到煙花,眼睛一亮,戳了戳裴致,“咱們也去吧?”
裴致擰了下眉,一副“你果然一點都不心疼我”的表情,“我這腿都這樣了,還出去看煙花呢。”
裴晰:“。”
靜了靜,她站起身來,裹上外套,“那我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