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過來,煙霧散儘,江承下意識眯了眯眼。
裴晰穿了一件淺藍色的羽絨服,戴著一個米色的毛線帽,帽子後麵綴著一個大絨球,隨著她走路的動作輕輕晃動。
江承感覺自己的心也隨著那個毛茸茸的東西晃了晃。
他有好幾天沒有見過裴晰了。
上次看到她,是期末考試的時候,他路過她的考場,從門外看了她一眼。
那時她正在和身邊的同學說話,沒有發現。
每次回學校的時候,他都會遠遠地看她一眼,她好像有一種很神奇的魔力,總覺得看到她之後,身體裡所有的疲憊都會煙消雲散。
眼前的裴晰像是一個突如其來的禮物,他甚至有些懷疑這是因為他頭昏腦脹,所以產生的幻覺。
江承把視線落在她的臉上,不舍得移開一絲一毫。
她好像是想要打車,正聚精會神地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眉頭清淺地蹙著。
路邊燈光並不算亮,不遠不近的距離,剛好足夠他看清她。
江承怔怔地看了幾秒,視線移到她旁邊,夾著煙的手指倏地用力。
她身邊那個男人,並不是裴致。
那人戴著眼鏡,比裴致矮一點點,正好有車貼著路邊駛過,他立刻拉了一下裴晰的袖子,動作和目光都很溫柔。
裴晰仰頭對他說了句什麼,然後笑了笑。
他們看起來似乎有些熟稔。
江承定定地看著,夾在指尖的煙忘了吸,垂在身側,猩紅火光一點一點燃燒著,離手指越來越近。
他們一直沒有打到車,兩人離他越來越近,江承知道自己應該回去,可他就是沒有動,隻是靜靜地站在這裡。
直到皮膚傳來一陣灼熱的疼痛。
江承手指抖了一下,這才回神,將手裡的煙按滅,扔進垃圾桶裡。
他揉了揉額角。
他這是在乾什麼,他自己都不知道。
本來已經清醒了幾分的頭腦又傳來一陣鈍痛,該死的感冒藥好似除了讓人犯困,一點用處都沒有。
江承失力地垂下手,轉過身,沉著眉眼去拉網吧的玻璃店門。
手搭上門把手,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帶著遲疑的聲音:“江承?”
江承手一頓,後背僵了一瞬,才緩緩轉過身來。
然後正對上裴晰帶著驚喜的目光。
他看到裴晰的眉眼驟然舒展開來,然後和她身邊的人說了句什麼,接著快步朝他的方向小跑過來,像是一隻歡快的小雀鳥。
她帽子上的絨球一晃一晃,沒幾秒,就晃到了他眼前。
“你真的在這裡啊。”
裴晰語氣輕快,臉頰被風吹得有一點點發紅,仰著頭看他的眼睛卻發亮。
江承用了好幾秒的時間消化裴晰離他近在咫尺這個事實,然後又花了幾秒鐘時間,琢磨出她這句短短的、沒頭沒尾的話中的意味。
她好像有想起過他。
並且猜測過他會不會在這間網吧裡。
寬闊衛衣下的胸膛深深起伏兩下,江承輕聲開口:“嗯,我這幾天都在。”
裴晰哦了一聲,忽然皺了皺鼻子,輕聲說:“好像有一股煙味。”
江承一頓,“剛才抽了一根。”
他知道裴晰好像不怎麼喜歡煙味,於是又輕聲補充道:“提提神。”
裴晰蹙了蹙眉。
江承看著她的眉頭,下意識有些緊張。
他剛要說“你不喜歡我就不抽了”,還沒開口,就聽到裴晰問:“你生病了麼?”
她注意到江承的聲音有些啞,還帶著一點鼻音。
江承一愣,然後點點頭,“感冒而已。”
“吃藥了嗎?”
江承頷首,忽然有些慶幸他因為怕耽誤工作,所以朝祝遠要的那兩粒感冒藥。
他像是很乖的孩子一樣回答,“吃了。”
裴晰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江承喉間輕輕嗯了一聲。
兩人沉默了幾秒,裴晰又笑著開口,眼睛亮亮的,“其實好像沒什麼事跟你說,就是太久沒見了,所以過來看一下你。”
她言行一致,目光真的毫不避諱地在他臉上流連。
她在心裡暗忖,江承頭發好像長了一些,應該是還沒來得及去剪。
江承迎著她的目光,眼睛有些不自然地眨了眨。
他忽然想起來,他的頭發好像很亂,因為沒休息好,眼皮應該也有一些腫。
還有嘴唇也有一些乾。
江承有些懊悔地抿了下唇。
早知道會遇到她,他剛才出來之前,應該照一下鏡子的。
“裴晰,快來。”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道溫潤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江承轉過頭去,那個戴眼鏡的男人攔住了一輛出租車,正站在車邊,扶著車門朝裴晰揮手。
“好的,這就來。”裴晰揚聲道。
說完,她朝著江承擺擺手,“我先走啦,你快進去,外麵好冷的。”
江承點頭,然後看著她快步跑到車邊,一步三回頭,還朝著他揮手,示意他讓他回去。
江承沒有聽話,站在那朝她搖了搖頭。
裴晰上車之前朝他皺了皺眉,一副佯怒的表情。
再然後,那個戴眼鏡的男人也上了車,坐在了副駕。
汽車啟動,江承盯著逐漸變小的尾燈,一直到它消失在車流中。
出租車上,陸朗軒關上車門,告訴司機繞到前麵去接一下裴致。
裴晰給江承發消息,問他有沒有回去,消息剛發送出去,前麵響起陸朗軒的聲音:“裴晰妹妹,剛才那個人是誰啊?”
“我朋友。”裴晰盯著手機屏幕回答。
她坐在後座,沒有看到前麵陸朗軒的眉頭皺了皺,他問:“你怎麼會認識那樣的人?”
裴晰一愣,“哪樣的人?”
陸朗軒沉默了一瞬,然後支支吾吾半天,有些艱難地開口道:“就是看起來不像什麼好人,像是小混混似的。”
剛才裴晰還沒發現那人的時候,他就看見了。
那人站在網吧門口,還抽著煙,眉眼冷戾,看著就感覺不好惹。
陸朗軒怎麼也無法把這樣的人跟裴晰聯係起來。
裴晰聽出他語氣裡的抵觸和輕視,目光忽然變得有些淡。
她說:“他學習很好的,特彆厲害,人也很好。”
靜了靜,她又說:“他不是小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