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嘰喳喳……”
枝頭響起清脆的鳥叫聲,正帶著丫環白蘇一道曬藥的洛婉玥不禁尋聲望去,隨後莞爾一笑:“喜鵲鬨枝,有貴客臨門。”
“貴客?”白蘇雙眸一亮,“有多貴?五十兩還是五百兩?”
洛婉玥看著一臉興奮的白蘇,輕輕點了下她的額頭:“小財迷~”
隱隱的車輪聲傳來,洛婉玥朝門前掃了一眼:“白蘇,迎客。”
“是,小姐!”
白蘇輕快地往院門前跑去,洛婉玥則戴上帷帽,進了內院。
不多時,一輛馬車停在了小院前,看著被仆人扶下,坐上輪椅的清貴男子,白蘇瞪大了雙眸,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連忙將客人引進了屋內。
顧潯之右手擱在脈枕上,低垂著眼眸,骨節分明的左手手指輕輕揉搓著隨身佩戴的玉佩,神色淡淡。
洛婉玥透過帷帽打量著麵前這麵沉如水的男子,邊為他把著脈。
這名男子雖眉目低垂,卻也能看清那如墨般的遠山眉,天性涼薄的唇,輪廓分明的麵龐,顯得淡漠且疏離。他微微抬眸,那雙幽如深潭的眸子裡見不到半分情緒,清雋精致的五官如畫中謫仙一般,本應是書卷氣的儒雅氣質卻摻雜了一股來自上位者的氣勢,單單坐在那兒,就給人一股無比強勢的壓迫感。
洛婉玥唇角微揚,心中暗道,傳聞果真不可信。
“換隻手。”
顧潯之聞聲,依言換手。洛婉玥細細地探了會兒脈,秀眉微蹙,片刻便收回了手。
“神醫,我家公子的病,如何?”
顧潯之身邊的侍衛無風著急地問道。
“病?”洛婉玥語調微揚,顯出七分困惑,“這位公子身上,無病。”
“無病?”無風一臉震驚,他家主子近來病情愈發嚴重,能夠站立的時間越來越越短,可眼前這個傳聞中的神醫卻說他家主子無病,無風氣得幾欲拔劍,“我看你不是什麼大夫,就是個江湖騙子!”
“不可無禮。”
顧潯之聲音不大,語氣清冷淡然,卻透著不可違逆的威嚴。
“是。”
無風低下頭,順從地退到一旁,雖心有忿,但卻不敢再多說一句。
洛婉玥麵對無風的指責依舊氣定神閒,無一絲慌亂。
顧潯之自然也察覺到了洛婉玥的泰然之姿,不禁對眼前這不見真容的女子產生了丁點興趣。
“恕在下管教不嚴,姑娘切莫見怪。”
洛婉玥淡淡一笑:“無妨。”她聲如翠穀流溪,溫婉而清甜,“公子不是病,”洛婉玥頓了頓,“是毒。”
“毒?”
顧潯之瞳孔微縮,但神情依舊清冷,看不出些許變化。
“是,而且是自娘胎起便染上的毒。”
洛婉玥的回答不帶半分遲疑,堅定且從容。
“我延請過無數名醫,為何無人診出?”
洛婉玥整了整衣袖:“一是因此毒罕有,知者甚少;二是因此毒發作遲緩,也是近兩年才頻繁發作,症狀猶顯,旁人查不出來,實屬正常。”
顧潯之眉頭微蹙。
“公子近日可是睡眠不好?戌時至卯時多出虛汗,左腿愈發使不上勁,不宜久站?”
洛婉玥說的每一個症狀,都精準無誤,尤其連病發的時辰都說中了,這更令顧潯之相信了洛婉玥的話。
無風不禁汗顏,自己真是錯怪了好人……
“敢問姑娘,這是何毒?”
顧潯之放在玉佩上的手指微微泛白。
“輪回。”
洛婉玥薄唇微啟,輕輕的兩個字,如刀一般刻在了顧潯之的心上。
“可能解?”
不等顧潯之開口,一旁的無風又率先插話,顧潯之冷眸一掃,無風忙道了聲“抱歉”,又退到了一旁。
洛婉玥自然不會同無風計較,“不好說,不過,可以試試。”
“輪回”這種毒,洛婉玥也隻在書上讀過,關於解毒的記載隻有寥寥數字,具體的解毒方法,她確實還沒想出來,但此毒世間少有,作為醫者,她實在想解解看,好好研究一番。
“好。”
顧潯之並未深究洛婉玥是否真能解了他的毒,但她卻是第一個診出他病因之人,他願意讓她試試看,畢竟不管怎樣,情況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他可是被斷言活不過二十七歲,如今他已年到二四,還有何不能試的?
洛婉玥起身,對無風道:“你將公子扶到榻上,我要為他施針。”
無風聞言連忙上前,將顧潯之推到了榻邊,將他小心扶上榻,便在白蘇的帶領下,退到了門外,關上了房門。
洛婉玥將針袋展開消毒,並取來一個銀碗,對坐在榻上的顧潯之說道:“脫衣,趴下。”
顧潯之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敢用這種語氣同他說話,不禁覺得有趣。
洛婉玥見他未有動作,以為是矜貴公子不好意思在陌生女子麵前脫衣裳,於是又好意地補充了一句:“患不避醫,公子不必忌諱。”
顧潯之眼底劃過一抹晦暗莫測的深色,唇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便慢條斯理地解開了腰帶,褪去了身上的衣裳。
顧潯之雖身子虛弱,但身材卻非常好,說不上健碩,卻無一處贅肉,完美的腹部線條,弧度恰好的腰線延伸到褲腰邊,鎖骨處還有一顆紅色的朱砂痣,襯著冷白肌膚,顯得異常妖魅惑人。
顧潯之感受到了洛婉玥的目光,唇角微勾:“好看嗎?”
洛婉玥毫不避諱地點了點頭:“好看。”繼而又補道:“公子身形不錯,這肌肉線條,很適合紮針。”
顧潯之淡淡一笑,便趴在了榻上:“姑娘,請吧。”
洛婉玥也不同他客氣,便開始替顧潯之施針,她全神貫注,指尖動作行雲流水,速度不緊不慢,顧潯之背上的針也越來越多,待到第十八根針紮下,顧潯之瞬間感覺全身經脈震蕩,氣血翻湧,疼痛異常。
洛婉玥見顧潯之清雋的麵容上覆上了汗珠,臉色變得蒼白,不禁出言安慰。
“公子再忍一忍,毒氣上湧是會有些疼痛,待施完針便會好一些。”
顧潯之未回答,隻是忍著疼痛點了點頭,他薄唇緊抿,身子禁不住微微有些顫抖。
洛婉玥手上動作未停,依舊有條不紊地替顧潯之施針,待最後一根針紮上,顧潯之才覺得翻滾的氣血在慢慢停止,身上的疼痛也在緩緩減輕,若非他意誌堅韌,應該早已暈厥過去。
洛婉玥看著顧潯之背上的一層薄汗,不免有些動容。
大約過了一刻鐘,洛婉玥將銀碗放到榻前,紮破了顧潯之右拇指、食指,各放了兩滴血,黑色的血液剛一沾到銀碗,碗身立即變成了黑色,顧潯之見了,不禁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