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著。
江玄瞥了眼林平之,問道:“平之,為師不殺光青城派的人,你心裡可會有怨念?”
林平之愣了下,隨即連忙道:“弟子能夠活到現在,且能有機會替父母報仇,已是邀天之幸,豈敢對師父有意見。”
說著,林平之頓了頓,接著道:“而且,弟子覺得師父做的對。”
“此事,罪魁禍首隻是那餘滄海一人,其他人奉命行事,或許也是迫不得已。”
“如今那惡賊餘滄海已被師父斬殺,剩下的人,也沒必要全部都殺,若他們願意退出青城派,留他們一命又何妨?”
聞言,江玄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正是他看重林平之的原因之一。
心地善良,有原則,但也不是愚善偽善,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有自己的計劃與目的。
而且武學資質很高,又有恒心與毅力,隻要稍加培養,將來必是自己一大助力。
這也算是江玄自己的私心吧。
畢竟,人都是有私心的。
他欣賞同情林平之不假,可也不會無緣無故多管閒事。
隻希望,林平之將來能不負他的期望。
很快,三人來到縣衙門口。
在得知江玄三人的身份與來意後,灌縣知縣許偉毅慌忙出門,恭恭敬敬地將三人迎了進去。
奉上茶水以後,許偉毅才恭敬地詢問:“上差大人,不知這青城派犯了何事兒?此番行動,是否需要下官派人協助大人?”
江玄端起茶呷了一口,淡淡道:“你對外貼出告示,就說這青城派掌門餘滄海,為了謀奪林家辟邪劍譜,滅了福威鏢局林家滿門,為了殺人滅口,還殺了一個錦衣衛,按律當夷三族。”
“但朝廷心善,隻誅惡首。”
“如今餘滄海已死,青城派當滅,本官給青城派的人三天時間,若他們識時務的話,便儘快下山逃命,如若不然,便隨青城派一起覆滅吧。”
“對了,青城派的財物,如今都屬於朝廷,告訴他們,逃命可以,但不準帶走任何一物,違令者死。”
許偉毅額頭冒汗,連忙點頭:“是,下官明白了。”
“嗯。”江玄點點頭,道:“宣讀完告示以後,便派人守住青城派的大門,所有下山的人,仔細檢查。”
“是,下官領命。”
許偉毅恭敬拱手,隨即連忙轉身去辦。
……
青城山。
林木青翠,終年常綠,諸峰環繞,狀若城廓,青城山也因此而得名。
青城派在青城山上建立的道觀,名為鬆風觀,遠遠望去,恢宏大氣,既有道門的肅穆威嚴,也帶著一絲奢華之氣。
但觀內眾人,此時心中都十分不安。
因為他們已經有半個多月沒聯係上掌門餘滄海了,江浙那邊,也沒有半點消息傳回來。
這很不對勁。
他們懷疑掌門會不會出了什麼事兒,但又沒有證據證明。
因此,這幾日眾人群龍無首,憂心忡忡,就連每日正常的習練都提不起心思,總感覺會有事情發生。
而就在今天,他們所擔憂的事情,終於是發生了。
聽到灌縣衙門裡來人,青城派不敢怠慢,如今代理觀內事務的長老靜虛道長連忙來到大殿接待,客氣地詢問:“不知大人前來我鬆風觀,所為何事?”
“……”
片刻間。
宣讀完告示的典史,趾高氣揚地瞥了眼臉色蒼白的青城眾人,說道:“諸位,你們要怪,就怪你們掌門不長眼,竟敢謀害錦衣衛,如今告示下達,諸位還是快逃命去吧。”
“本官奉勸你們一句,這次來辦差的,可是京城裡頭錦衣衛的千戶大人,諸位可千萬莫要自誤!”
說罷,典史揮了揮手,帶人走出觀外,吩咐道:“給我把鬆風觀圍起來,這青城山,以後可是屬於朝廷的財產,任何人下山都必須仔細檢查,不準帶走任何一物!”
“是!”
一眾衙役很快分散開來,守住鬆風觀各個出口。
而此時,鬆風觀大殿內,一片死寂。
所有人臉色慘白,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怎麼會這樣?!”
許久,一名弟子惶恐出聲,不敢置信:“掌門死了?”
“掌門他怎麼敢殺錦衣衛的啊?”
“他怎麼敢的啊?!”
“完啦!”
“咱們青城派,完啦!”
眾人麵色絕望。
要是殺了個普通衙役,或許還能找找關係,也許能有救。
可眾人沒想到,掌門竟敢殺錦衣衛。
如今京城裡頭的錦衣衛親自來人,他們如何抵擋?
靜虛道長亦是麵色慘白,迎著眾弟子的目光,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唉……”
就在這時,一道歎息聲響起。
眾人回頭一看,頓時精神一振,連忙行禮問道:“旭山長老,您來了?您快說說,咱們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靜虛道長回頭望去,動了動嘴,喊了聲“師兄”。
旭山道長低歎一聲,道:“我早知道,師兄執念太深,早晚會害了青城派,如今,報應果然來了。”
“咱們青城一門,終究是毀在了他手裡,我等百年之後,如何還有臉麵下去見列祖列宗啊!”
眾人神情悲戚。
有弟子咬牙說道:“大不了就和他們拚了!”
“沒錯!”
“殺沒殺人,還不是他們說了算?我覺得師父他老人家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我也相信師父,說不定師父根本沒死……”
一時間,群情激奮,議論紛紛。
“夠了!”
旭山道長突然低喝一聲,打斷眾人議論,隨後搖頭一歎,道:“爾等,都下山逃命去吧,此劫,我青城派已無法渡過,沒必要白白送了性命。”
“師兄!”
靜虛道長身軀一顫,看向旭山道長,咬咬牙,道:“真的隻能如此了嗎?”
“朝廷如此霸道行徑,我等何不廣發英雄貼,邀請武林各派同道,替我青城派主持公道?!”
旭山道長搖頭歎息:“靜虛師弟,我青城派身在江湖,有很多禁忌,是萬萬碰不得的。”
“這些年來,朝廷與江湖互不乾涉,無緣無故,朝廷也不會針對我們青城派。”
“此次朝廷既然如此大張旗鼓前來,定是師出有名,已然掌握了確切的證據,這般情況下,就算我等求救各派,也無人會冒此風險前來相救的。”
“朝廷勢弱,雖不複當年,但也不是哪一派所能抗衡的。”
“這……就是不守規矩的下場啊!”
說到最後,旭山道長再次長歎。
靜虛道長身形一晃,臉色慘白:“師兄,都不打算嘗試一下嗎?”
“用不著了。”
旭山道長搖頭歎息,轉身離去。
“師兄!”
靜虛道長突然喊道:“那你呢?你不走嗎?”
旭山道長腳步一頓,沉默片刻後,道:“貧道,與鬆風觀共存亡。”
……
灌縣衙門的告示一出,很快便在城內引起軒然大波。
青城派傳承已有二百多年,在這青城山附近,是當之無愧的江湖魁首。
沒想到如今,竟惹上朝廷,落得滅門之禍?
那餘掌門,當真糊塗啊!
一時間,無數人感慨萬千。
隨著消息傳出,周邊的一些江湖勢力也得知此事。
但最終,結果正如旭山道長所言,無人選擇替青城派出頭。
全都默不作聲,當做不知。
若是朝廷仗勢欺人,他們定然會聯合起來,奮起反抗。
但此事,終究是青城派先壞了規矩。
那餘滄海謀奪林家辟邪劍譜一事,在前些日子衡山派劉正風的金盆洗手大會上,就已經傳開。
各大門派皆知此事。
但沒想到,這家夥為了一門劍譜,滅人家福威鏢局滿門也就罷了,還敢殺人滅口,竟連錦衣衛都敢殺。
你殺便殺吧,還沒本事遮掩,被人給發現了。
據說,那錦衣衛和餘滄海等人的屍體,如今都已經在送往京城的路上了。
人證物證俱全,想洗都沒得洗。
如今朝廷打著按律處置的名號,要覆滅青城派,合情合理。
他們若是插手,豈不是成了餘滄海的同夥?
到時候朝廷大軍壓境,誰能擋得住那千軍萬馬?
練武的,也不是無敵的。
因此,沒人敢冒這個險。
而青城派這邊。
眼看隨著消息傳開,卻遲遲無人敢來相助,青城眾人也漸漸絕望了。
到了第三日早上,終於有弟子開始陸續下山。
其中有人還想渾水摸魚,藏本秘籍或者銀錢在身上帶下山,但全被駐守的衙役查了出來。
除了他們身上穿的衣服,其他任何一樣東西都不準帶走。
這是京城來那位千戶大人的命令,無人敢違抗。
青城眾人悲憤之餘,卻也不敢違抗,最後全都乖乖照做。
很快,整個鬆風觀人去樓空。
原本熱鬨的閣樓裡,如今已變得冷清至極。
而時間也終於來到了第四天。
江玄三人從縣衙出發,三個人三匹馬,沒有帶任何一名衙役護衛。
晃晃悠悠地。
一邊觀看山上的風景,一邊趕路。
到中午時分,三人終於抵達了鬆風觀門口。
守在山門口的衙役,連忙上前來行禮見過。
江玄擺了擺手,隨口問道:“都走光了嗎?”
領頭的典史恭敬道:“回大人的話,大部分都走了,隻剩最後一人直到現在都未曾離開。”
江玄眉頭一挑,略顯詫異:“還真有硬骨頭?”
“進去看看。”
江玄當先走進鬆風觀內。
眾人連忙跟上。
來到正殿門口,隻見空蕩蕩的道觀裡頭,隻有正殿外坐著一人。
一身黑色道袍,三十五六歲模樣,仙風道骨,確有幾分修道之人的模樣。
道人手持一柄長劍,平靜地坐在大殿前的台階上。
待江玄等人抵達後,便起身稽首一禮,道:“貧道青城派旭山道人,見過各位大人。”
旭山道人?
江玄目光一閃,隱約感覺這名字有些耳熟。
很快他便想起,在‘俠客行’中,貌似也有一位旭山道長,是為青城派掌門人。
原劇中,旭山道人在接到俠客島送來的賞善罰惡令後,竟以深厚內功,將兩塊銅牌融成了兩團廢銅,展示出其深厚武學。
可惜最終,還是死在了尚且年少的賞善罰惡二使手中。
不知是同名,還是眼前之人便是那位旭山道長?
不過能一人獨守青城派,也確實算是個有勇氣的。
江玄看向旭山道長,淡淡道:“你為何不走?”
旭山道長微微一笑,道:“貧道自小在鬆風觀長大,離開這裡,也不知該去哪裡,不如有始有終,死在這裡,或許也是最好的歸宿了吧。”
江玄點了點頭,道:“看來你是還想掙紮一番了。”
“貧道不敢。”
旭山道長搖頭,望著江玄道:“貧道聽說,我師兄便是死在大人手中,貧道不才,也想以多年所學,挑戰大人的刀法,如此將來到了九泉之下,於師父師兄,也好有個交代。”
說著,他拔出了手中長劍,豎在身後,單掌稽首:“還請大人成全,能夠送貧道這最後一程。”
江玄微微點頭,道:“本官敬你是個人物,可以滿足你這個心願,來吧。”
旭山道長點了點頭,道:“多謝大人。”
說罷,劍光一閃,旭山道長身形如電,整個人都仿佛化作一道劍光,朝著江玄疾刺而來。
江玄屹立未動。
直到劍光逼近身前,方才突然拔刀,橫掃而出。
唰~
刀光劍氣相撞,江玄緩緩收刀,淡淡道:“你的功力雖然不如餘滄海,但劍法不錯,不弱於他。”
“隻可惜,他才是青城掌門。”
“而做錯了事,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旭山道長身形頓住,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搖頭道:“大人所言不錯,做錯了事,的確是需要付出代價。”
“貧道的師兄,死的也不冤,大人,好刀法……”
話音落下,一道血痕自他脖子綻放。
旭山道長輕咳一聲,緩緩倒地,沒有任何掙紮,主動閉上了雙眼,靜待死亡降臨。
江玄搖了搖頭,越過他的屍身,道:“所有東西,能搬的全部搬走。”
“是!”眾衙役立即開始行動。
江玄則帶著徐龍青和林平之兩人,徑直前往鬆風觀的藏書閣。
青城派立派二百餘年,雖然這一代青黃不濟,沒有宗師級人物出現,但底蘊還是不錯的。
藏書閣的各種書冊秘籍,也保存的十分完好。
青城派的人離開前,也並未刻意焚毀。
想來他們應該也清楚江玄要的是什麼,之所以留給他們逃命的時間,也有這部分原因在內。
若他們真敢在離開前,把這些東西焚毀的話,那所有與青城派有關的人,都得死。
江玄挨個翻看,很快便找到了青城派收藏武功秘籍的位置。
其中,就包括餘滄海的成名絕技,鶴唳九霄神功、鬆風劍法、摧心掌等,皆是一流的武學。
此外,還有幾門在其他影視中出現過的絕學。
如玄門罡氣、天羅步、天罡掌、天遁劍等,品級也不低。
剛才那旭山道長所使的,就是與鬆風劍法齊名的天遁劍,同屬一流層次。
“有這麼多一流武學,潛心修煉到大成圓滿,早晚也能成為頂尖高手,還非要覬覦一門太監劍法做什麼……”
江玄搖了搖頭。
不過他也明白,並非人人都有極好的練武天賦,也並非人人都如他一般有係統麵板傍身。
品級越高的武功越難練成。
就拿這鬆風劍法來說,餘滄海練了幾十年,也隻是勉強大成,連圓滿都未到,就更彆說練出劍勢了。
這種情況之下,就算分心去多練幾門武功,對實力增幅也不會太大。
因為如果與人交手時,你大成的鬆風劍法都無法取勝,你就算換另一門大成的劍法又有何用?
除非你換的另一門劍法剛好克製對手。
否則,還不如專精一門,練到圓滿或練出勢以後,劍法不再拘泥於招式,任何一門劍法上手都可以信手拈來,就算未到大成,有劍勢的加持,也能威力倍增。
而且一門劍法專精以後,再練其他劍法,也會有事半功倍之效。
不然就是在浪費時間。
而餘滄海,就是單純想走捷徑了。
在內功修為和劍法都抵達瓶頸,遲遲無法突破以後,他便想到了當年曾擊敗過他師父的辟邪劍譜,以為辟邪劍譜是什麼高深的速成劍法,想藉此打破實力的瓶頸。
當然這也怪不得他。
那辟邪劍譜是一門內家劍,隻要有自宮的決心,練成後以內力配合施展,確實威力巨大。
而這種內外兼修的武功,在江湖上屬實不多見。
但這種劍法也有缺點,那就是無法練出劍勢,極限便是圓滿。
說起來,江玄之前得到的三才劍,也是一門內家劍,單論品級的話,絕不會弱於辟邪劍譜。
畢竟在原著‘飛狐外傳’中,那湯沛憑借這門劍法,練到大成以後,便可贏得一個‘甘霖惠七省’的名號,名震武林。
可見這門劍法也是不弱的。
隻是江玄對劍法不感興趣,他也不想浪費時間修煉這種無法練出劍勢的劍法,所以才一直未曾修煉。
但如今收了林平之為徒,剛好他也是練劍的,倒是可以把這門劍法傳給他。
免得他老是惦記著辟邪劍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