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懷中之人,其實陸沉舟也不禁有些意外,同時又覺得好笑。眼前的姑娘,巴掌大的小臉滿是紅暈,眼睛睜得圓圓的,正一臉花癡地盯著自己,那模樣,像極了一隻懵懂可愛的小鹿。陸沉舟自然認出了她的身份,畢竟,他們曾有過一麵之緣。
“看夠了嗎?姑娘,你的肩膀可還疼?”陸沉舟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地問道。
蘇婉兮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臉上瞬間泛起一陣紅暈,尷尬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下意識地揉了揉肩膀,眉頭微微皺起,顯然,肩膀還是疼的。
可此刻,她哪還顧得上這些。她心急如焚,腦海中全是靈兒被圍攻的畫麵。“公子,求您救救我的丫鬟鈴兒,她……她還在被人圍攻!”蘇婉兮急切地說道,眼中滿是焦急與懇求。
陸沉舟聞言,神色一凜,眼中閃過一絲冷厲。他立刻轉身,對著暗處輕輕一招手,幾個護衛瞬間出現,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速去救人,務必保證那丫鬟安全無虞。”陸沉舟簡潔有力地吩咐道。
護衛們領命而去,瞬間消失在視線之中。
沒過多會兒,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庭院裡略顯凝重的氣氛。陸沉舟和蘇婉兮循聲望去,隻見鈴兒在幾個護衛的簇擁下匆匆歸來。鈴兒發絲略顯淩亂,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貼在臉頰,平日靈動的雙眼此刻還殘留著驚惶。
蘇婉兮見狀,急忙快步迎上去,拉住鈴兒的手,上下打量著,滿臉關切:“鈴兒,你可算回來了!怎麼樣,有沒有受傷?那些壞人沒把你怎麼樣吧?”
鈴兒眼眶一紅,差點落下淚來,聲音帶著些委屈與後怕:“小姐,我沒事。多虧了這位公子的護衛及時趕到,不然鈴兒……鈴兒恐怕就見不到小姐了。”說著,她感激地看向陸沉舟,福了福身。
蘇婉兮也轉過身,對著陸沉舟盈盈下拜:“今日多虧公子出手相助,大恩大德,小女子無以為報。”
陸沉舟微微抬手,示意她們免禮,目光望向天邊漸暗的暮色,又看向蘇婉兮隱隱作痛的肩膀,開口說道:“天色已晚,姑娘你身上還有傷,你的傷又因我而起,回府路途遙遠,恐多有不便,不若就在我府中暫且住下,待傷勢好些再走也不遲。”
蘇婉兮聞言,先是一怔,心中有些猶豫,畢竟孤男寡女共處一府,於禮不合。可再一想自己如今行動不便,回去確實困難重重,略作思忖後,還是屈膝行禮,輕聲應道:“公子無需自責,都是我才讓公子置身危險之中,如今我行動有些不便,那就叨擾公子了,待我傷勢稍愈,即刻便走。”
陸沉舟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溫和道:“姑娘不必客氣,先讓下人帶你去安置,若有任何需要,儘管吩咐便是。”說罷,他喚來管家,交代了幾句,還特意讓管家待會兒準備一些上好的膏藥給她送去,交代完後,管家便領著蘇婉兮和鈴兒往客房走去。
一路上,鈴兒小聲嘀咕:“小姐,這位公子看著倒是個心善的好人,咱們這次可真是遇到貴人了。”蘇婉兮輕輕點了點鈴兒的額頭,嗔怪道:“可彆亂說話,不過今日之事,確實多虧了他。”
待蘇婉兮和鈴兒被安置妥當,陸沉舟回到書房,坐在案前,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陷入沉思。他與蘇婉兮不過兩麵之緣,卻不知為何,總是不自覺地想要幫她。正想著,管家走進來,輕聲彙報著府中的事務,陸沉舟的思緒卻還在那個柔弱又堅強的女子身上,久久未能回神。
暮色如墨,緩緩暈染開,將整座府邸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燈火漸次亮起,宛如點點繁星墜落人間,為這深沉的夜色添了幾分暖意。
蘇婉兮在鈴兒的伺候下,換了一身乾淨素雅的衣裳,簡單梳理了發髻,便隨著下人前往前廳用膳。前廳之中,燭火搖曳,暖黃的光暈灑在每一處角落。陸沉舟早已等候在那裡,見蘇婉兮進來,微微欠身示意。
就在這時,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位身形高大、氣宇軒昂的中年男子大步邁入。他身著一襲玄色長袍,腰間束著一條鑲嵌著美玉的腰帶,雖未著鎧甲,但舉手投足間儘顯威嚴,此人正是陸沉舟的父親——威名赫赫的將軍陸罡陽。
將軍走進廳內,目光掃過眾人,先是落在陸沉舟身上,微微點頭示意,隨後,他的目光落在蘇婉兮身上,不禁一怔。他盯著蘇婉兮,眼中滿是疑惑與探尋,像是在努力回憶著什麼。過了好久,將軍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恍然,臉上露出驚訝之色。
蘇婉兮也認出了將軍,心中亦是波瀾起伏。當年,因為她父皇的壽辰,將軍曾代表蒼梧國前往青嵐國給她父皇送賀禮,因為她是備受寵愛的公主,與將軍有過幾麵之緣。將軍的威名,在她的國家也是如雷貫耳。
“公主殿下,多年不見,彆來無恙。”將軍率先開口,聲音低沉而有力,打破了廳內短暫的寂靜。
蘇婉兮微微欠身,行了一禮,輕聲說道:“將軍安好。沒想到今日竟能在此重逢,實乃幸事。”
“是啊,歲月匆匆,公主出落得越發亭亭玉立,老夫一時竟沒認出來。”將軍感慨道,臉上浮現出一絲溫和的笑意。
眾人落座後,晚宴正式開始。席間,將軍與蘇婉兮回憶起當年在青嵐國的點點滴滴,言語間滿是對往昔歲月的懷念。陸沉舟在一旁靜靜聽著,時而露出微笑,目光在蘇婉兮和父親之間來回流轉。
用過晚膳後,將軍便來問陸沉舟前因後果,大抵弄清後,又問起了那些賊人的下落,陸沉舟早讓護衛將他們押送回官府進行處置了,將軍點了點頭,沒說什麼,便回了自己的書房。
陸沉舟將蘇婉兮送至客房門口,輕聲說道:“公主早些休息,若有任何需要,隨時吩咐下人。”
蘇婉兮微微點頭,輕聲道謝:“公子不必如此客氣,繼續叫我姑娘便好,今日承蒙公子和將軍關照,小女子感激不儘。”
陸沉舟沒說什麼,隻是笑著應著,待他離去後,蘇婉兮走進房間,坐在床邊,思緒萬千。
書房內。
將軍坐在書桌前,眉頭微微皺起,陷入了沉思。他深知蘇婉兮的身份特殊,如今她出現在這裡,背後或許隱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陸沉舟輕輕敲門走進來,看著父親凝重的神色,不禁問道:“父親,可是有什麼心事?”
將軍抬眸,看向陸沉舟,沉默片刻後說道:“舟兒,公主此番前來,恐怕並非偶然。她的國家如今局勢不明,我們需多加留意,莫要卷入不必要的紛爭。”
陸沉舟微微頷首,心中卻泛起一絲異樣的情緒。他想起蘇婉兮那柔弱卻又堅毅的模樣,不知為何,心底竟隱隱有些擔憂她的安危。
陸沉舟從父親的書房退出,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月色如水,靜靜地灑在他的肩頭,像是為他披上了一層薄紗。他仰頭望向夜空,繁星閃爍,卻怎麼也照不亮他此刻心中的紛擾。
回到房間,他有些疲憊地坐在床邊,隨手解下腰間的玉佩,輕輕放在桌上。燭火搖曳,昏黃的光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的目光漸漸變得迷離,思緒也飄回到了多年之前。
那時,他還隻是個九歲的青澀少年,跟著父親前往青嵐國為皇上送賀禮。盛大的宴席上,絲竹聲聲,賓客們推杯換盞,熱鬨非凡。可他年紀尚小,哪耐得住這般拘束,趁著眾人不注意,悄悄溜出了宴會廳,跑到了後花園。
一踏入花園,便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花香彌漫,月光下的花朵嬌豔欲滴。正當他好奇地打量著四周時,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來,他循聲望去,瞬間就看呆了。
隻見不遠處,一個小女孩正追著花園裡的蝴蝶翩翩起舞。她身著一襲粉色羅裙,裙擺隨著她的動作輕盈地飄動,像是天邊的雲霞。她的笑容比春日的暖陽還要燦爛,天真無邪,讓人看了就心生歡喜。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整個世界都隻剩下她甜美的笑容和靈動的身影。
陸沉舟攔住一個來往的仆人,從她口中才得知,這個小女孩是青嵐國的公主——蘇婉兮。
自那之後,那張笑臉便深深印在了他的心底,無論時光如何流轉,始終無法忘懷。即使後來見過無數的女子,卻再也沒有一人能如她這般,輕易地觸動他的心弦。
陸沉舟躺在床上,翻了個身,腦海中全是蘇婉兮的模樣。想著白天她慌亂中撲入自己懷中的情景,臉頰竟微微有些發燙。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莫不是病了?
晨光熹微,第一縷陽光輕柔地穿過雕花窗欞,灑落在將軍府的膳廳中。膳廳內,布置典雅,紅木桌椅擺放得整整齊齊,桌上已擺滿了精致的早點,騰騰熱氣升騰而起,彌漫著誘人的香氣。
將軍端坐在主位上,神色和藹,他輕輕抿了一口茶,抬眸看向坐在一旁的蘇婉兮,和聲說道:“公主殿下,昨夜老夫思忖良久,今日便打算前往朝廷,啟稟皇上您在此處的情況。同時,我也會親自修書一封,快馬加鞭送往貴國,告知您的父王,讓他不必憂心。”
蘇婉兮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感動,微微欠身,溫婉地回應:“如此,便有勞將軍了。小女子漂泊在外許久,著實有些想家,將軍這番安排,實在貼心。”
將軍擺了擺手,臉上浮現出一抹溫和的笑意,說道:“公主客氣了。在書信往返的這段日子裡,公主隻管安心在這將軍府小住。我已吩咐下人,定會好好伺候公主。”
蘇婉兮輕輕點了點頭,心中暗自思量,書信一來一回大概需要二十天,時間倒也充裕,足夠自己好好領略這京城的風土人情了。想到這兒,她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欣然的笑意,說道:“那小女子就叨擾將軍了。聽聞京城繁華,若有機會,還想出去走走,見識一番。”
將軍爽朗地大笑起來,說道:“這有何難!舟兒平日裡對京城各處極為熟悉,就讓他陪著公主四處逛逛,也能保公主周全。”
這時,陸沉舟恰好走進膳廳,聽到父親的這番話,微微一怔,旋即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看向女主,輕聲說道:“能為公主殿下效勞,是在下的榮幸。”
晨光穿透淡薄雲層,在將軍府的石板路上灑下碎金。早膳過後,空氣中還彌漫著食物的香氣。將軍起身,神色匆匆,管家已捧著熨帖平整的朝服候在一旁。將軍一邊熟練地穿戴,一邊對陸沉舟和蘇婉兮囑咐幾句,便闊步出門,腳步聲漸遠。
此時,膳廳裡隻剩下陸沉舟和蘇婉兮二人。陸沉舟目光落在蘇婉兮的肩膀上,眼中滿是關切,輕聲問道:“公主殿下,肩膀的傷勢可好些了?”蘇婉兮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輕輕動了動肩膀,臉上閃過一絲細微的痛楚,但還是強扯出一抹微笑:“多謝公子關心,已經好多了。”
陸沉舟微微皺眉,顯然並不相信蘇婉兮的話,語氣堅定地說:“公主不必強撐,刀劍無眼,跌打損傷哪能好得這般快。”他稍作停頓,目光變得柔和而期待,接著說道,“等公主傷徹底好了,我帶您去領略京城的風光。京城的街巷藏著不少有趣的玩意兒,還有西市的煙火盛景,您定會喜歡。”
蘇婉兮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又有些許猶豫,輕聲說道:“如此,會不會太麻煩公子了?”陸沉舟連忙擺了擺手,臉上浮現出真誠的笑容:“公主切莫客氣,能陪公主出遊,是我的榮幸。隻盼公主能早日康複。”蘇婉兮看著陸沉舟認真的模樣,心中一暖,輕輕點頭應允。
陽光透過窗戶,照亮了二人,也為這段對話添上一抹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