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遊艇後,明黛按照導航,找到何越發來的餐廳位置。
訂了個包間,她進門後,取下口罩,麵不改色地坐在了這位陪伴她長達五年的經紀人對麵。
昨晚到今早,何越都沒有主動聯係她。
不過從她的反應就可以看出,事情的走向並非預想的那樣。
包間裡有些安靜,明黛低頭看著一直停留在同一個界麵的手機屏幕。
小吳率先開口,緩和氣氛,“姐你吃早飯了嗎?”
她微微搖頭,麵容更顯憔悴。
“那你待會兒多吃點。”小吳給她倒了杯水,目光飄忽不定。
“沒胃口。”她道。
“裴少那邊,怎麼說。”到底是跳不開的話題,何越選擇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上。
“沒說什麼。”明黛選擇回避,“不過我拿到了裴以恒家地址,下午就讓小吳把衣服寄過去,外加一封手寫的道歉信。”
小吳連忙答應。
何越見狀,蹙了蹙眉,“昨晚沒道歉嗎?”
明黛握著杯子,結實地往桌上一放,隨後無可奈何地閉上眼,“昨晚,裴以恒身邊太多人,我沒見著,後來在遊艇上遇著熟人,就將就著睡了一晚。”
“哪個熟人?”何越追問。
明黛睜開眼,微微彎唇,“想必,何姐也有我不認識的熟人吧。”
再說下去,相當於戳破彼此之間最後那一層臉麵。
何越也,心照不宣地沒往下提。
當初領明黛進圈,除去她長得漂亮,更因為她聽話懂事,後來接觸深了,才知她並非好掌控的性子,無論是好言相勸,還是直接下猛藥,都不管用。
尋常人碰上這麼軟硬不吃的主,可能早就放棄,偏偏她是何越。
“下午我飛京城。”暫且等兩人的關係緩一緩。
何越還耐心囑咐,“你稍微休息一天,明天晚上去把寫真拍了,讓小吳後天早上發,最近曝光少,多營業。”
“好。”拍寫真是來滬城之前就定好的,明黛沒有異議。
服務員進來上菜。
何越拿著包起身,“我就不陪你吃了,行李還沒收拾好,小吳,記得盯著你姐,彆吃太多。”
小吳看了明黛一眼,答應下來。
何越離開後,明黛拿起筷子。
沒胃口是假的,她快餓死了,昨晚在遊艇上,怕東西不乾淨,她什麼都沒吃。
小吳也不敢真盯著,隻默默在一旁吃著麵前的幾道菜。她和何越關係匪淺,明黛不可能不懷疑到她頭上。
不過,一直到吃完,包間裡都鴉默雀靜。
拍完寫真後,明黛就急著回到了京城,她在不熟悉的環境裡,睡眠質量很差。
《暗流》初定開機日期在十一月,理論上來說,她還剩兩個多月的休息時間。
當然,隻是理論上,她和信河之間,還有許多需要掰扯。
梁如月那邊畢竟有恃無恐,對於劇本的改動方向也沒有瞞著。
空閒的時間裡,明黛就坐在窗台邊,背靠著陽光,來回翻動這個自己已經無比熟悉的原劇本。
暖光從她的指縫鑽過,流淌在紙頁上,將她的思緒牽引到另一個世界。
原本的《暗流》,講述的是這樣一個故事——
兒時因為一次意外毀容的項藍,暗戀著喬家俊雅優秀的兒子,喬玉信。在項藍瘋狂的追求下,兩人暗度陳倉,有了更加親密的關係。
25歲那年,喬玉信同項藍漂亮又討人喜歡的妹妹,項思怡,訂婚。
在項藍的視角裡,喬玉信這人,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明明昨日還在同她訴諸柔情,今日便像不認識她那般,在她麵前溫柔地吻著項思怡。
社會的歧視,父母的偏心,心上人的捉弄,項藍陷入精神恍惚,對喬玉信因愛生恨,萌生出謀殺他的心思。
婚禮上,她殺了喬玉信,而當她準備自殺時,麵前走出了一個同喬玉信一模一樣的人。
項藍這才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喬玉誠在背後操控,他假扮著喬玉信,同她親密,一點一點將她誘向深淵。
喬玉誠在兒時遭受拐賣,多年後被找回,卻已經被養成喬家厭惡的樣子,在養了他兩年後,喬家給了他一筆錢,讓他離開。
最終,兩個出生在極端,又走向極端的人,在一次約會後,走向彼此命定的結局。
梁如月飾演的項思怡頗有些“工具人”屬性,甚至隻是女主自暴自棄的引子之一,她自然不滿,大手一揮,讓編劇改成雙女主,項藍沒有走向毀滅,而是被項思怡救贖,兩個人冰釋前嫌,項藍最後也沒有謀殺喬玉信,而是在臨門一腳被項思怡說服,改變意願。
明黛收到這一版本的簡介後,陷入了沉默。
顯然,梁如月完全沒有理解這個故事的內核。
項藍和喬玉誠的悲劇,源自於缺少旁人真誠的善意,以及,偏愛。
或許會有個人來救贖項藍,但這個人,不會是備受父母寵愛,得到偏愛的項思怡。
倘若真由著梁如月來,明黛會選擇辭演,大不了,把她這些年賺的錢全用來付違約金。
不過在此之前,她還想爭取一下。
她把自己關在公寓裡整整三天,什麼消息都不看,把劇本研讀十遍後,寫了兩篇人物小傳,一篇關於項藍,一篇關於喬玉誠。
寫完後,她發給了製片人,希望他能再考慮一下,不要因為梁如月,而去改變人物人設以及故事內核。
那篇喬玉誠的人物小傳,她也順便發給了喬玉誠喬玉信的扮演者——梁崎。
如果他那邊願意出手幫忙的話,信河動搖的概率會大很多。
她的意思在人物小傳裡表達得很清楚,梁崎收到了,給她發了個【ok】的表情包。
而製片人那邊,遲遲沒有回應。
可能是一整天忘記吃飯,起身的時候明黛頭暈眼花,緩過來後,她給小吳發消息,讓她過來幫她做個飯。
接著,她從冰箱裡拿了瓶胡蘿卜汁出來,坐在沙發上喝了一口。
忽然,一個電話打來,她沒看屏幕,伸手直接點了接通。
“嗨咯,老同學。”電話裡傳來的聲音陌生中參雜著熟悉。
她這才看了眼來電人,遊孟,但電話背後的人,應該是連潯。
這幾天沒怎麼說話,她有些發不出聲,打招呼的聲音格外乾啞,“你好,連潯。”
“我給你發好友申請,你怎麼沒通過啊。”
“抱歉,最近太忙了。”她的的確確沒怎麼看手機。
“我也沒彆的事,就是想邀你一起去後天的校友節。”擔心明黛直接拒絕,連潯立即補充,“聽說秦老師被返聘了,我想去看看她。”
明黛原本沒打算去,聽他這麼說,忽然有所動搖。
高中的時候,秦老師是她最喜歡的老師,為人和善寬容,對學生總是抱有諒解與鼓勵。
對於她而言,是高中生活的港灣之一。
“我……”
電話那邊,連潯還在猶豫一件事。
他在想,要不要告訴明黛,校友會給談墨安排了演講。
可談墨這身子骨,不到最後一刻都不能確定,思前想後一頓,他還是憋著沒說。
況且,談墨對明黛是情有獨鐘,但明黛怎麼想,還不知道呢。
過了會兒,電話裡落下了明黛篤定的聲音,“我去吧。”
塵埃落定。
連潯鬆了口氣,“那後天見。”
“好。”明黛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