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這位蘇嬤嬤似乎,不怎麼喜歡她的樣子。
玄燁沒有察覺玉錄玳的視線,他心中正思量著孝莊送來十二花神簪的用意。
見康熙沒有給出反饋,玉錄玳隻得雙手接過這份可能意味著麻煩的暖房禮。
“還請蘇嬤嬤代本宮多謝太皇太後賞賜,等永壽宮收拾停當了,本宮親自去慈寧宮謝恩。”
蘇茉兒微笑頷首:“奴婢定會把娘娘的話帶到。”
玉錄玳嘴角微彎,露出些感激的神色,心中卻覺奇怪:這會兒這位蘇嬤嬤似乎又不討厭她了。
她將匣子交給司琴,鄭重說道:“一定收好。”
“是!”司琴肅容回答。
“暖房禮奴婢已經送到了,主子身邊離不得人,奴婢這就告退了。”說罷便福了福身。
玄燁回過神,頷首,語氣親近:“嬤嬤自去忙便是,朕明日去給皇瑪嬤請安。”
“是,奴婢告退。”
蘇茉兒的離開仿佛也將之前玄燁和玉錄玳之間的和樂閒適帶走了般。
玄燁思量著孝莊的用意,便失了說話的興致,沒多久就領著人離開了。
“宮中傳言,十二花神簪是太皇太後愛物,您從前與她並不十分親厚。”司琴看向玉錄玳,臉上露出幾分惶然,“為何她送您這個?”
“十二花神掌管時令花開花謝。”玉錄玳看著精致繁複的花簪,心中升起一股不怎麼好的預感,太皇太後不會是想讓她掌管後宮吧?
雖說這活油水多有麵子,還能提高在後宮的地位,但同時這也容易招人嫉妒,若有人給使個壞,她也是要吃掛落的。
宮中諸事煩瑣,她其實不太樂意接這種吃力未必討好的活。
不過,這隻是她的猜測,做不得準,若太皇太後真有此意,她也是推脫不了的。
想到這裡,玉錄玳便說道:“司琴,把它收進本宮的衣箱裡。”說罷給司琴使了個眼色,又加了句,“千萬收好。”
司琴心領神會,福了福身,進入寢殿,打開放著印記金子的衣箱,把匣子放入。
“主子?”吳秋杏用眼神示意院子還有東西沒挖呢。
玉錄玳搖頭,太皇太後率先送來暖房禮,後宮這麼多雙眼睛都看著呢,便是一開始不願意與她走動的,也定然會緊跟著送來暖房禮表明心意。
“等天黑,關了宮門再說。”
事情果然如玉錄玳想的那樣,永壽宮陸陸續續來了很多送暖房禮的。
玉錄玳位份高,除了罰抄宮規的佟靜琬和被禁足的赫舍裡·芳菲遣人送來賀禮,其他人都是親自捧著禮物過來的。
一開始玉錄玳覺得這是個難得的好機會,她可以趁機認一認後宮諸人,也順道探探她們的秉性。
可後來,人一波接著一波來,話茬子一個接著一個說,玉錄玳都有些麻木了。
康熙爺的後宮,人,確實有些多啊。
好容易熬到天擦黑,永壽宮終於清靜了。
待用了晚膳,玉錄玳便歪在臨窗小榻上,等著天完全黑下來。
鐘粹宮
馬佳·吉萘解開胤祉的繈褓,又解開棉馬甲。
“主子,秋日天涼,小主子受不住的!”虹雲大著膽子上前阻攔,哭求,“主子,一定還有彆的辦法的,求您三思啊!”
馬佳·吉萘哭道:“還能有什麼辦法?”
“若我不這麼做,三阿哥去了那裡,不定會被怎麼慢待,他還這樣小,怎麼經得住?”
“主子,可萬一小主子,您可怎麼活?”
馬佳·吉萘想到胤祉之前生的幾個孩子,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可我能怎麼辦?”
她雙眼無神看向窗外,喃喃:“我能怎麼辦?”
天終於完全黑了下來,玉錄玳披上鬥篷,親自提著個精巧的宮燈,領著司琴三人在院子裡散步閒談。
偶爾有宮人出來,趙冬鵲便會以打擾玉錄玳興致為由將人揮退,如此幾次下來,便無人再敢出來。
夜色又深了些,玉錄玳低聲說道:“開始吧。”腳步不停,仍在院子裡遊走。
吳秋杏漸漸脫離隊伍,拿著小鏟子,借著宮燈微弱的光開始刨地。
“按著計劃,明日內務府會送幾個宮人過來填補空缺。”玉錄玳邊走邊思量,“趙嬤嬤,你明日一早就去內務府,就說本宮說的,要你親自去挑選人手。”
“主子是怕有人會塞釘子進來?”司琴和趙冬鵲對視一眼,說道。
玉錄玳點頭,看了眼吭哧吭哧挖地的吳秋杏,不太高興地說道:“才剛搬進來呢,就有人給咱們下了暗手,本宮不信補缺的宮人,她們會不插手。”
說起這個,司琴就有些後怕:“那會兒皇上忽然出聲,奴婢真真是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誰說不是呢。”玉錄玳感慨,“這日子也沒個消停的時候。”
“主子,有了!”吳秋杏放下鏟子,用手扒開碎土,露出埋在裡麵的包袱。
玉錄玳忙說道:“去正殿。”說罷,忍著過去查看的衝動,快步往正殿走去。
吳秋杏將小包裹抱在懷裡,快步跟了上去。
正殿的大門被關上,隔絕了外頭的黑暗。
吳秋杏打開包裹,裡頭竟是一個插著針的布偶!
她手一鬆,布偶掉在了地上。
“厭勝之術!”趙冬鵲用力捂住嘴,才將驚呼咽下。
“主子!”司琴瞬間白了臉。
“彆怕!”玉錄玳出聲安撫眾人,“好在吳嬤嬤警醒,咱們把這東西挖出來了,沒事的。”
見她們仍是驚魂未定的模樣,玉錄玳又說道:“便是咱們沒發現,本宮也絕不會讓人得逞的。”
“主子,您怕是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吳秋杏回過神,撿起布偶,心有餘悸說道,“這東西在您的永壽宮裡發現,便是之後證明了您的清白,皇上也會對您,對永壽宮心存芥蒂。”
那個時候,永壽宮就成了冷宮,玉錄玳怕是再無翻身之日了。
“是啊,這背後之人居心之毒,簡直駭人聽聞!”趙冬鵲附和。
聞言,玉錄玳的眉頭皺了起來。
是了,她忘了,這個時代的人,尤其宮中之人對這種邪術是極為避諱的。
若她被陷害成功,彆說她的命了,整個永壽宮所有宮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對了,還有她那個敵我難辨的家族,也必然受到牽連。
動手之人其心可誅!
“主子,這上麵有生辰八字。”吳秋杏翻看布偶,又有了新的發現,“這,若是奴婢沒有猜錯,這可能是三阿哥的!”
這話一出,玉錄玳的臉立刻黑沉黑沉的。
這人是衝著她九族去的!
“主子,咱們快把這東西銷毀了吧!”司琴抖著聲音說道。
玉錄玳深吸一口氣吐出,鎮定道:“你們仔細看看能不能辨認出布料,還有寫生辰八字的筆墨是否能尋到出處?”
“主子,奴婢認得這布料,這,這是晴雪緞!”吳秋杏蒼白著臉,抖著手說道。
玉錄玳覺得不對,吳秋杏在宮中多年,對厭勝之術的後果很熟悉,可她剛剛還敢撿起布偶的,怎麼突然就嚇成了這個樣子?
“嬤嬤可是聯想到了什麼?”玉錄玳沉聲問道。
吳秋杏和趙冬鵲對視一眼,眼中閃過驚恐。
“主子。”吳秋杏上前幾步靠近玉錄玳,聲音壓得極低,“不知您是否聽說過一個傳言。”
她咽了咽口水:“奴婢與趙嬤嬤是因為內鬥失敗被趕出的慎刑司?”
玉錄玳點頭,這個她之前聽司琴說起過。
“難道不是?”
吳秋杏搖頭:“不是。”
她內心糾結,麵上也忍不住閃過猶豫,最終她咬咬牙,還是說道:“奴婢和趙嬤嬤是三年前從慎刑司出來的。”
“不過,奴婢們不是被趕出來的,而是千方百計逃出來的!”
玉錄玳皺眉,試圖從之前的夢境中找到些線索,但她隻找到三年前那樁大事:“本宮隻記得,那時候赫舍裡皇後難產,千辛萬苦產下皇嗣,後力竭而亡。”
她繼續回憶:“皇上哀毀逾恒,愛屋及烏下對那孩子愛惜至極,加之要穩定朝局,沒多久就立了那孩子為太子。”
“是,這些都是擺在明麵上宮內宮外都知曉的事實,但暗地裡,那年還發生了很多無人知曉的事情。”吳秋杏接話。
那段煎熬的日子,對她和趙冬鵲來說是噩夢般的存在。
清冷的月光照耀著四四方方的紫禁城,大部分宮殿都已經熄了燈火。
鐘粹宮也陷入了黑暗中,馬佳·吉萘終是沒有舍得,將胤祉的棉馬甲和繈褓整理好,把小嬰兒緊緊抱在懷裡。
胤祉在睡夢中被箍醒,大聲啼哭。
馬佳·吉萘如夢初醒,忙鬆開繈褓,夜色裡,她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虹雲,你去大廚房要些羊奶來。”
“羊奶?”虹雲不解。
“對,羊奶,旁人問起,你就說小阿哥忽然不願意喝奶了,要用羊奶試試。”
虹雲眼睛一亮:“主子!”
馬佳·吉萘點頭:“是我魔怔了,有些事,真真假假又有誰會在意。”
“明日一早,你去太醫院請太醫過來。”她沉默一息,“記得打點好。”
這一夜,虹雲進出大廚房數次,驚動了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