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那種難受至極的感覺暫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疲憊,如潮水般湧來,席卷全身。
言言歪了歪頭,打了個哈欠。
小鳥還沒搞清楚自己身體怎麼會發生這一種變化,司景策便伸手把他撈起來,放在枕邊。
“怎麼了言言,是哪裡不舒服嗎?”
男人聲線喑啞,剛醒來不久,略帶著些鼻音。
言言:“啾嘰啾嘰啾啾啾!”
不是不舒服!
我變成人啦!
我剛剛變成人啦!
小鳥嘰嘰喳喳對著司景策叫了許久,男人隻是親了親他的小腦袋,迷迷糊糊道:“叫聲也更大了,看起來你真的好了。”
言言:……
完蛋,忘記人類聽不懂小鳥話了。
言言默默飛回自己的窩裡。
等明天再和司景策說也不遲。
變人的感覺同大陸板塊與板塊之間的碰撞,將鳥擠壓得難受,期間不斷蓄積能量,進行了一場小型爆發。
能量得到短暫釋放,又開始進行蓄積,第二天的言言再度回到那種難受至極的模樣。
小鳥軟趴趴地被司景策帶到客廳,鳥糧喂到嘴邊也沒有力氣吃下去。
不知道為什麼,平時吃著非常香的小米,現在卻混雜著土腥味,聞得難受想吐。
小鳥偏過頭,躲開司景策伸過來的勺子。
想吃香噴噴的東西。
怎麼都喂不進去,司景策將鳥糧擱在一邊。
不是他的錯覺……言言今天情況好像又更嚴重了。
可昨天迷迷糊糊能感覺到他在變好。
他摸了摸毛絨絨的珍珠鳥,沒聽到任何聲音。
平日裡這麼愛說話的一隻鳥,生病後連碎碎念都變得更少了。
司景策垂下眸子。
今早醒來後胸口就悶得不舒服,像是有什麼人坐在了自己身上一樣,現如今看到言言這副模樣,一雙無形的大手穿破胸膛,拉扯著他的心臟。
會沒事的。
“言言,你哪裡不舒服。”司景策捧著蔫蔫的小鳥,“跟我說說可以嗎?”
言言抬頭看他一眼。
或許是小動物的一些特殊感應,他能夠明白自己要經曆什麼。
去醫院沒有用。
要等徹底變成人,這種狀態才會過去。
qaq可是我現在還不知道要怎麼變人啊啊啊!
昨天可以算得上是誤打誤撞,真重新再變一次就是兩眼一抹黑。
小鳥用儘全力撲騰翅膀讓自己飛起來,咬住男人指尖,把他往寵物交流器那邊拖。
要先告訴主人這個好消息。
他可以變成人了!
司景策愣怔一瞬,隨著言言來到那堆按鈕旁邊。
他摸著言言,還是沒有聽見任何聲音。
“你要告訴我什麼?”
小肥啾認真看著按鈕上貼好的文字,迅速踩下兩個按鈕。
“我。”
“能。”
然後,言言呆滯住了。
怎麼沒有“變成”和“人”!!
最關鍵的兩個詞彙都沒有,小鳥當場僵在原地。
毛絨團子身形略微搖晃,像是快要支撐不住了。
司景策一邊迅速在手機上預約掛號一邊問:“你能什麼?”
沒有這兩個詞彙,那就隻能這樣了。
小珍珠鳥看了司景策一眼,然後倒在了地上。
司景策心尖重重一震。
隨後,言言痛苦地在地上打滾抽搐。
司景策加快了掛號速度。
不對,昨天好像就是這樣啊。
言言試圖調動全身力氣,突破那一道被重重上鎖的關卡。
可不管怎麼試,都沒有辦法在司景策麵前變成人。
小鳥瞅到了男人手中的手機。
對了,他還可以打字!
言言一個原地起飛,往司景策那邊飛去。
半路冒出一隻手穩穩撈住了他。
言言:?
司景策精準預判小鳥的飛行路線,邊往門口走邊把言言塞進遛鳥包。
“我們再去醫院看看。”
言言猛啄遛鳥包。
啊啊啊不要去醫院!
男人已經由不得他了,低頭看了小鳥一眼,眼中情緒一沉。
“不要怕言言。”
“去醫院後就沒事了。”
言言:……
心好累。
平時明明自己啾一下司景策都能馬上理解意思,怎麼今天就變得笨笨的。
去醫院的一路上言言都在努力反抗,皆被男人視為“遭受到病痛的折磨”。
抵達醫院後,言言已經被迫接受現實了。
小鳥絕望地被護士小姐姐按住抽血。
又被醫生用繃帶纏成小鳥卷餅,拍片做ct。
等身上的繃帶全部被解開,司景策將手伸過來時,凶巴巴的小鳥衝他叫了一聲,留了個氣呼呼的背影給男人。
以後他變成人了……
他也要把司景策按在床上這樣弄那樣弄!
然後用被子把人卷起來不讓動!
此時一個瓶蓋中裝滿了水,遞到言言跟前。
“喝點甜的。”
他摸著小鳥暖乎乎的身子,試圖通過那點特殊能力來知曉言言現在的痛苦。
可是很奇怪,從早上到現在,他的腦海裡就沒有冒出過少年的聲音。
水裡加了點糖,給言言補充能量。
小鳥乖乖地探頭一嘗。
還挺好喝。
司景策不斷給他梳理羽毛,等言言喝完水,帶著檢查報告單去了診室。
“今天還是有氣無力的?”
醫生認真翻著報告單,戴著眼鏡一頁一頁看過去,神情越發凝重。
這種表情連帶著司景策也跟著沉悶起來,言言待在桌上眯著眼打盹。
終於,醫生把報告單放下了,衝司景策搖搖頭:“沒有問題。”
“數值顯示,小鳥應該是到了發情期。”
司景策:“……可是一點都不像。”
珍珠鳥發情時會異常焦躁興奮,在鳥籠中飛來飛去。
言言卻是趴在自己的窩裡,好半天才會動一下。
“我在家裡也沒有看見他去撕扯墊料築鳥巢,根本毫無征兆。”
言言睜開了眼睛。
原來是發情期到了嗎?
那他現在完完全全就是一隻成年鳥鳥了!
“奇怪的點也是在這兒。”醫生道:“因此我隻能說是‘疑似’,具體情況如何也不大清楚……報告單依舊是沒有問題。”
他推了推眼鏡:“我的建議是,去尋找一個更好的醫生再給小鳥看看。”
這種話術司景策再熟悉不過。
人類世界中,一旦遇到疑難雜症,醫生都會前往上級醫院治療。
言言的病,很嚴重嗎?
偷聽的珍珠鳥:……
他真的不想再被裹成小鳥卷餅了。
言言重重地歎一口氣。
隻能回去抓緊練習怎麼變人,才不會被主人帶到各種地方做無用的檢查。
“你也不用太擔心。”
醫生見氣氛凝重,慢慢說道:“或許說不定真的是發情期,過段時間就會好起來的。”
離開前醫生也保證,會去谘詢行業內的其他人,問問言言是什麼情況。
兩人添加聯係方式,司景策便帶著言言回家。
他把小鳥放了出來,自己獨自坐在沙發上。
手邊電話響了很久司景策才聽到。
接通後才發現,是雲端打來的。
“哥,言言現在怎麼樣?好點了嗎?”
司景策恍惚一陣,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醫生說,可能是發情期。”
對麵一陣大笑:“原來是要找女朋友了,害我們都嚇了一跳,沒事就好。”
司景策聞言,看了一眼言言。
小鳥緊緊貼著自己的手臂,半天都沒有動靜,唯一能感覺到溫熱的小小身軀輕微起伏,均勻地呼吸。
如果真的是發情期就好了,他也不必因此擔驚受怕。
雲端自顧自說了半天,才發現司景策一句話也沒應。
他愣了一會兒,問道:“言言應該好多了吧?”
“可能是發情期。”司景策說:“醫生建議找更厲害的人看看。”
這下輪到雲端沉默了。
明明昨天下午的言言還活潑亂跳,嘴裡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變故來得這麼快,所有人都沒預料到,他也隻能乾巴巴道:“哥你不用擔心啊,我看看我有沒有這方麵的人脈。”
司景策:“謝謝,麻煩你了。”
掛斷電話,男人打開微信列表,不知道該找誰。
現在他的腦子也亂得很。
他忽然想到桂雅英養的兩隻大胖橘。
其中一隻是路上撿回來的,那時候天上下著大雨,骨瘦嶙峋的小貓渾身臟兮兮的,被桂雅英帶回了家。
結果一檢查,發現小貓得了貓瘟,所有醫生都在勸他的母親放棄,以為無力回天。
最後是桂雅英的一位朋友把它救了回來。
司景策沒有猶豫,發了一條消息給自己的母親。
他將檢查報告單都發了過去,事無巨細同母親說清楚言言現在的情況。
得到回複後,司景策將手機關上。
他閉了閉眼。
會沒事的。
“言言。”司景策戳了戳小鳥,把他撈起來。
“你會沒事的。”
睡著又被叫醒的言言:……
乾嘛要打擾小鳥睡覺!
他小聲罵罵咧咧,有點氣惱地用爪子踩了踩司景策的手心。
下一秒,男人親了親他的腦袋。
“會沒事的。”
司景策喃喃道。
言言呆住了一下,忽然感覺臉熱熱的,如果不是有絨毛遮擋,恐怕會能看見紅撲撲的一隻小鳥。
他想了又想,對司景策道:“啾啾啾啾啾——”
主人不用擔心我啦,等我過幾天徹底變成人就會好很多的!
司景策指尖微頓。
男人瞳孔一縮,語氣中帶著不可置信:“言言,你再叫幾聲?”
小鳥歪頭:“啾嘰?”
司景策頭暈目眩,眼前出現一陣一陣黑點。
聽不見了。
“你再叫一下。”
“啾!”
耳邊隻有言言的鳥叫聲。
這一整日的不安終於攀升到了頂峰。
反複試驗多次,司景策終於能夠確認一件事——
他沒辦法聽到言言說人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