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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打弟弟(捉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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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峰今天很忙,他們一夥人晚上吃過飯,又打了兩鍋年糕出來。

陸柳跟著婆婆乾活,碗筷都沒收拾,先拿模具把年糕都壓好,放在堂屋裡晾著。

明天一早,黎峰跟三苗他們幾個漢子就要去縣裡賣年糕。

陳桂枝讓黎峰把陸柳帶著一起去,“他是縣裡長大的,家裡做買賣,比你們幾個會賣東西。”

實際上在村裡長大的陸柳:“……”

他慌了。

黎峰看陸柳一眼,說不帶。

“幾百斤年糕,好幾個人跟去,車子上坐不下。”

以前都能賣完的,他們幾個嗓門大,多喊幾聲的事。

陳桂枝算算貨量,點頭同意了。

她又帶陸柳去抱兔子,教他怎麼料理。

村裡人料理兔子很簡單,喂吃的喂水,要收拾兔子窩,彆的就沒了。

養得活,就留著。養不活就賣了。

過了冬月,進入臘月,就要籌備年節,陳桂枝跟陸柳說:“能養一個月就好,年夜飯吃兔子。”

陸柳記下了:“好,我會好好養的。”

兔子毛比雞毛軟和,摸起來毛茸茸的,跟二黃的觸感又不大一樣,陸柳很喜歡。

兩隻兔子裝籠,他再把黎峰那份年糕裝到背簍裡,就可以回家了。

黎峰在院子裡跟人商定了見麵時辰,等人走完了,他讓陸柳再等等,然後追到屋裡,把早早躲到房間的黎田揪出來打了一頓。

黎峰比黎田年長三歲,長兄的威嚴,加上拳頭和體力的差距,讓黎田在他手下跟隻小雞崽似的,拎起來就揍。

黎田也是被打怕了。自幼調皮搗蛋都是黎峰收拾他,看見黎峰的拳頭,他連反抗的心思都沒有,隻顧著護住頭臉,一個勁兒的喊娘喊媳婦,求著哥哥輕點打,沒一會兒就嗷嗷地喊疼。

陸柳聽得一哆嗦。

怎麼回事?怎麼打起來了?

他怕黎峰吃虧,想過去看。弟媳王冬梅比他跑得快,到門口,裡麵堵門了,她進不去,在外麵拍門拍得很急。

她哭喊:“大哥,我知道你氣什麼,可是我們也沒有辦法啊!我爹病了,我們兩口子手上又沒有銀子,跟娘說,她什麼都不答應,我們隻能偷偷拿了,你要打,你就打我!”

陸柳還往前走,被順哥兒拉住了。

順哥兒躲了陸柳一天,這會兒卻願意跟他說話。

“你不用擔心,二哥都不敢還手的,還手也打不過大哥。”

陸柳想想黎家兄弟的體型差,頓住腳步,不往那邊去了。

王冬梅還在叫喊,哭著求著讓黎峰開門,讓黎峰衝著她來。

陸柳頭一次見這陣仗,被唬住了,一聲也不敢吭。

此時,房間裡,黎田不像弟弟,倒像個孫子,死命抱著黎峰的大腿,不讓他抬腳,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更不像個男人。

這窩囊樣,黎峰嫌得很。

“你有了媳婦,不想要娘了,可以,你去王家入贅,我不攔你。”

黎田竟然還敢頂嘴:“大哥,你彆這樣說我,是,我是給老丈人家拿了東西,可我那點兒算什麼啊?你下聘都用了二十兩,我不過是給冬梅家裡送點肉蛋,這算得了什麼?”

黎峰被他氣笑了:“你跟我比?我娶親找你拿一分沒有?我克扣娘的吃喝沒有?我惦記娘的銀子了嗎?”

話說到這份上,黎峰也懂了,老二是心裡不滿意。

黎峰告訴他:“你有意見,那我們把賬算清楚一點,你把田地和房子的錢給我,我把娘和三順接走。以後各過各的。”

黎田根本還不起這個賬,他之前也跟著黎峰進山,學了三個月打獵就受不了。

山林裡蛇多蟲多,他怎麼防護都不夠,還總是無法分辨蛇與草葉,有一回,一條蛇都掉他脖子上了,他張嘴叫喊,這蛇頭迅疾往他嘴裡鑽,嚇得他當場昏厥。

從那以後,他說什麼都不上山了,隻願意種地養家。

搬去新村的人,都按人頭分田地了。

黎寨原就有舊村,分下來的田地少,男人兩畝,女人和夫郎隻得一畝。

這點地,隻夠糊口,沒法過日子,黎峰那年就把打算說親的銀子又拿出來買了良田。

黎田開始種地了,黎峰也沒閒著。

他們一家四口人,隻有兩個漢子,順哥兒年紀小,骨頭都沒長結實,娘又年紀大了,再說,誰家讓老娘下地乾重活啊?所以黎峰不進山的日子,也下地幫忙。

這樣一年年熬出頭,他的兄弟來跟他算賬了。

黎峰寒了心。

他娘說得對,老二瘋了。

“你媳婦說娘這不好那不好,你是不是也這樣想?”黎峰問。

黎田縮著腦袋,不吭聲。

陳桂枝的偏心實打實的,一門心思向著黎峰,黎寨人都看在眼裡,也都理解。哪家爹娘不偏心?而且黎家老爹去得早,黎峰小小年紀就進山,拿命換錢,親事一年拖一年的,當娘的心疼,再正常不過。

陳桂枝也沒虧待兩個小的,黎田上頭沒爹,都有房有田的把媳婦娶了,還有什麼話說?順哥兒更不用提,帶身邊教養,現在走出去,多少人家惦記呢?

他不吭聲,黎峰心更冷了。

他看也不願意看黎田一眼,轉身就走。

打開房門,跟王冬梅麵對麵站著,王冬梅的叫喊戛然而止,什麼讓黎峰來打她的話早已忘記,近乎貼著牆根讓路,被黎峰冰冷的眼神看得瑟瑟發抖,一個字都不敢說了。

黎峰越過王冬梅,隻看見夫郎和弟弟,讓他們回屋裡暖著,然後去找他娘。

陳桂枝在她的房間裡坐著,這幾天打年糕,家裡用的柴火多,炕燒得熱,進屋就有一股暖氣襲人,讓黎峰感到燥熱。

他扯扯領子,跟陳桂枝說:“娘,你跟三順收拾收拾東西,和我搬到舊村那邊住吧?”

陳桂枝不去,“憑什麼我走?”

她是當娘的人,做不到放著兒子不管,由著媳婦謔謔。有她在,王冬梅還會收斂一些。

黎峰說:“在這邊住著太委屈了。”

陳桂枝真不搬:“我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你剛才也打了,你看看,打出個屁沒有?現在就要人盯著他,守著家。過了年再說吧。”

她轉了話題:“我今天看楊哥兒乾活做事都挺儘心的,對你也好,脾性還不錯。你們從陳家拿了棉衣和豆腐,騙婚的事就算平了賬,以後好好過日子吧。”

黎峰應下,也琢磨著老二的事,心裡煩躁不已。

今天晚了,他跟陸柳帶著年糕和兔子回山下,天上隻見星和月。

陸柳挨著黎峰坐,騾子車走得顛簸,兩個人的肩膀分了又合,撞來撞去。

他絞儘腦汁,對人情關係這塊兒實在陌生,他常年接觸的人少,也沒聽人閒談彆家雜事的興趣,這時連安慰都找不出一句合適的,隻能乾巴道:“他現在還小,以後就好了。”

有孩子的人家都會為孩子發愁,這些話走哪裡都能聽見,陸柳就想到這一句。

黎峰笑了:“他還小啊?過了年,二十一歲了。彆人這個年紀都當爹了。”

陸柳想想黎田兩口子的哭喊聲,再想想黎峰和陳桂枝的性情,說:“有你和娘護著,他都沒有當家頂事過,是小孩子。”

自己當家做主了,才知日子艱難。

黎峰啞聲,轉而一想,認為陸柳說得有道理。

誰家孩子都是要摔打摔打才能成材,他家二田就是少摔打了。

以前他護著,家裡家外的,他跟陳桂枝能包圓大半,餘下一些邊邊角角的輕活給二田,也讓他幫著照顧三順。

長大了,山裡才去過幾次,有幾個獵戶手把手的教,二田就是怕,死活都要躲彆人後邊,教他認蛇,他眼睛都不敢睜,一直學不會,到後麵連山都不敢上了。要是逼他一把,說不定現在也成事了。

再就是成親後,成親就有了小家,他要是能立起來,娘就不用事事幫忙,跟王冬梅對上了。

可小孩子打幾下,就知道改。

二田怎麼跟坨爛泥一樣,打完了繼續爛著。

夫夫倆行在路上,隻有一盞燈籠照明,光線明明暗暗,陸柳看黎峰的眉頭皺得很深,就主動挑擔子,跟他說:“我試試吧,以後去新村,我勸勸他們。”

黎峰答應了。

明天要早起,兩人回家就燒水洗漱,二黃在後院叫,燒水時,黎峰去後邊跟二黃玩了會兒。

他的精力旺得過分,連著幾天打年糕,趕著早起的日子,洗漱完卻不睡覺,燈都不滅,讓陸柳看他的身子,摸他的身子。

陸柳老實,不知道撒嬌耍賴,明明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瞧了,因怕黎峰著涼,硬是頂著羞赧,把他身子看了個遍。

家中還沒燒炕,他用羞臊暖了被窩。黎峰躺進來就笑:“臉皮這麼薄?”

陸柳說:“我以前沒看過。”

黎峰:“……”

你以前要是看過,那還得了。

他被逗笑了,心裡好受了些。

今天奔波一天,陸柳在他娘眼皮子底下乾活,勤快又賣力,也累著了。黎峰不折騰他,讓他摸摸大雞就睡了。

隔天清早,黎峰自己起來,讓陸柳多睡會兒。

他自己就糙,大冷的天,從水缸裡舀水,都懶得燒熱,漱口洗臉,飯都不吃,趕著騾子車就要走。

還是陸柳不放心,起來看他這樣子,頓時急了,緊趕慢趕的給他煮了碗雞蛋麵吃。

雞蛋煎了兩隻,熟了就加水來煮。陸柳喜歡弄鮮一些的麵湯,習慣用鍋鏟把煎蛋斬成塊塊,這樣能煮出奶白的湯汁。

他洗了白菜,一並加進去熬煮。水開再下麵條,雖然看著寡淡,吃起來卻鮮香。

灶裡有火,灶眼裡的水就熱。

陸柳給黎峰拿熱水,讓他再泡泡手擦擦臉。

一碗麵下肚,黎峰從胃裡暖到心裡,彆提多有乾勁兒了。

到了新村,他稍遲了一會兒。

陳桂枝沒說什麼,旁的漢子就要打趣他。

“有了夫郎就是不一樣,大峰都下不了炕了!哈哈哈!”

黎峰往車上搬年糕,眉眼間都是笑:“我早起了,出門前他看冷鍋冷灶的,知道我沒吃飯,不讓我走。我吃了飯,就來遲了。”

這話一出,周圍都是哈哈哈:“你們瞧瞧,這一頓飯把大峰給美的。”

陳桂枝也笑,回頭看見黎田那倒黴樣,翻了好大一個白眼。

今天去縣裡的不止黎寨這幫漢子,還有上溪村的陸楊。

陸楊去縣裡賣包子,第一次試水,他隻做了五十個包子。

借了驢車,載著四籮筐菜,他沒帶上謝岩,自己一個人去了。

他現在沒攤位,鋪子裡東西都不齊全,到了縣裡,他把菜和車送到鋪子裡後,去走街串巷的賣包子。

走街串巷有技巧,得看地段。

人窮的地方,喊破喉嚨,人家也舍不得買肉包子吃。

三個肉包子十五文錢,都能割一斤肉回家自己包了。

陸楊往縣衙那邊走,再繞幾家私塾、書院。

他特地起早進城,就為著這一刻。

供得起書生的人家,再窮不會短了吃喝。

哪怕是剛入學啟蒙的小書生郎,也都齊齊整整,手裡有點銅板。

陸楊做的肉包子,最大的特色是皮薄餡厚。

他會做生意,取了一個大肉包子放手上,吆喝著“賣包子,皮薄餡厚的大肉包子”,還給人看包子。

大肉包子誰不饞?彆處包子褶子齊整,外皮白軟,他們都饞,更何況這透著醬色的大肉包子?

陸楊走路的速度,取決於這條街的客人數量。

被吸引的人多,他就走慢一些。

比如現在,在書院外頭,他看見好幾個小書生郎身邊都有大人,吆喝得更加熱情了。

“賣包子!皮薄餡厚的肉包子!五文錢一個!大哥大嫂買包子嗎?熱乎乎的大包子,給孩子買一個吧?天冷,吃個熱乎包子,孩子讀書有勁!”

大哥大嫂買不買,得看孩子有多饞。

陸楊把他手裡的肉包子掰開,給周邊人看看包子裡肉餡兒多足。

他饞孩子,知道付錢的人是誰,生意還沒做,就笑眯眯說:“今天我第一次來這裡,跟各位混個臉熟,你們可以嘗嘗我的包子。”

嘗的是他手上的包子,有人說他拿手裡久了,嫌臟,不願意要。這是講究人。

餘下一些人就沒那麼客氣,幾個人過來把包子分了。

幾人吃得香,包子冷了,美味依然。

肉餡真真的,沒往裡邊加菜湊數,連麵皮都薄,一個包子,好大一團肉餡,偏偏每一塊肉餡都熟到了芯子,蒸到入味,口感均勻。

麵皮冷了,微微發硬,口味不如剛蒸出來的香,但要比純粹的乾麵皮好吃。沾了肉醬的汁水,一口都吃不夠。

賣吃食,最忌諱當啞巴。

分食之後的包子,一人就一口的分量,陸楊還要給他們解說。

“我這包子,用的是剛割下來的鮮肉,取的肥瘦相間的部分,你們看看,肉餡都是一粒粒的,這樣吃起來口感更好,每一口都能嚼到肉。我用做醬肉的法子做的餡料,醬肉你們吃過嗎?放在酒樓裡,一盤子醬肉要八十文錢呢!吃光了肉,用醬汁都能再下兩碗飯!你們嘗嘗麵皮,麵皮蘸醬,那味道,包子剛出鍋,我隔壁的鄰居都聞著味兒就來了,二話不說買了十個,他家孩子都饞哭了!”

書院門口的小書生郎也饞哭了。

不知前情,三三倆倆來上學的大書生們,看門口有人吃包子,還是這樣香的醬肉包子,手裡闊綽的,掏錢買兩個嘗鮮。

進了書院,就不好再吃東西。

他買了包子,就在門口吃上了。

陸楊從背簍裡給他取包子。

他用薄被子在背簍下鋪了一層,又用油紙隔離,最上頭是乾淨的素布搭著,乾乾淨淨的,包子拿出來冒著熱氣,一看外皮透醬色,就知道這包子和試吃的樣品一樣。

等那書生吃上包子,兩口咬掉一半,香味傳出來,周圍一片吞咽口水的聲音。

熱乎乎的醬肉包子肯定比冷包子香。

小書生郎追著問大書生:“師兄,師兄,包子好吃嗎?”

這書生說好吃。

他一句好吃,給陸楊拉了數單生意。

陸楊看他順眼極了。

有人講價:“五文錢一個,也太貴了,便宜些?這也沒多少麵皮,兩個下肚都不頂飽。”

陸楊笑嗬嗬說:“大肉包子都是這個價,再說,肉比麵粉貴吧?我用的肉多,再便宜,就虧本了!”

誰家都要買肉買麵粉,管過家務事,就知道價格,這掙的都是辛苦錢。

陸楊不介意跟他們算賬,以他這個分量,一斤肉能包幾個,需要用多少麵粉,買肉買麵粉用了多少銀子,他揉麵剁餡兒的工錢不算,家裡柴火也是錢啊。

這樣算下來,買個包子,比自己做省事多了,貴不了幾文錢。

陸楊又一次吆喝“皮薄餡厚的醬肉包子”,沒直接說,但讓大家都知道這包子的手藝不一樣,不是誰家都能仿造的。

幾文錢,吃個香,不值得嗎?

這一番算賬,五十個包子,轉眼就清空了,還不夠賣的。

陸楊笑嗬嗬收了錢,謝他們照顧生意,然後跑去鋪子裡,開門把菜都拿到門口擺上了。

冬天的菜價貴一些,能有三到五文錢一斤,現在就可以屯菜過冬,他給白菜標價五文錢一斤,一次買一籮筐,就算四文錢一斤。

蘿卜便宜些,標價三文錢兩斤。

菜蔬不愁賣,周邊店鋪的老板看他擺攤就來搭話,見他是賣菜的,招牌還沒豎起來,言語間問了價,二話不說拿錢買,剛開門就被人搶光了。

這倒好,陸楊很高興,看天色還早,他以後也要開門做生意的,就想跟這幾位老板套近乎,熟悉熟悉。

結果他一轉身,看見了黎峰。

陸楊:!!!

他趕忙回身,跟幾個老板說:“我這鋪子缺的東西多,今天還要收拾收拾,改天開張了,一定上門請你們來坐坐。”

今天就不留客,也不客套了。

他回收籮筐,都是走的後門。

看見了黎峰,他就想早點回村,這樣可以避免在官道相遇。

結果他經過集市那條街,又碰見了陳老爹。

陸楊:“……”

以前沒發現三水縣這麼小啊。

而此時此刻,陸二保跟王豐年也收拾齊整,帶著兩斤肉,拎著一罐糖,進了黎寨舊村。

陸柳早上料理好二黃,喂了兔子,就拿了些年糕去找姚夫郎串門。

他上次收了姚夫郎的魚還沒回禮,家裡得了年糕,就拿一些來,全了禮數。

姚夫郎客氣,又給他撈了兩條魚。

“天冷,我不想弄來吃,你樂意做,就多拿一些走,省得我家那糟心玩意兒惦記。”

陸柳收了,心想著,燉一大鍋鮮魚湯,也給娘和順哥兒嘗嘗鮮。

他喜滋滋從姚夫郎家裡出來,眼睜睜看著他的兩個爹從他麵前經過,順著小路去往他現在的家。

他跟黎峰的家。

陸柳:!!

他嚇得魚都掉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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